樹根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死死盯住眼前這個有一張胖胖笑臉的老人道
:“你真的是生死道人袁泯心?或者你確定除了這名字外沒有什麼‘笑麵彌勒’之類的名字?”
“沒有,我保證從來就隻有一個名字。不過這裏的人都叫我‘袁道長’,並且和我說話都加個‘您’字。”老人依然是滿臉的笑容,不急不緩的回答,然而一雙精明的眼睛卻滿含疑問的瞟向站在樹根身旁的男人。
鄭劍清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占有性的輕擁住樹根。樹根可沒注意自己的處境,隻管把心中的疑問一股腦的倒出來。“江湖傳聞你隱居在苗疆奇秀峰中,可你居然住在這麼大的鎮子上。這也叫隱居?而且你不是應該身穿青布道袍,頜下三縷墨髯,一付仙風道骨的樣子嗎?這才像傳聞中的生死道人。可你竟然穿著絲綢馬褂。簡直沒天理嘛。更何況你居然這麼胖……呃!我是說豐滿
。”她終於想起自己有求於人,硬生生將語氣扭了回來。
那老人被這一番話嚇得張口結舌,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略有些尷尬的輕咳了一聲道
:“我想我可以解釋。首先,我確實在苗疆奇秀峰中隱居……等等,你先別說話
。”他擺手阻止了樹根顯而易見的爭辯意圖
。“此地名為太梁鎮,地處苗疆境內。我這道觀坐落於一土坡之上,而這土坡不巧正好叫‘奇秀峰
’。正所謂大隱隱於市,我居於此地,可謂隱入人群之中
。‘隱居’兩字形容我是再配不過了。還有,四十年前我可也是武林中有名的美男子,仙風道骨當然是不在話下。但如今就……嘿嘿!”說到最後,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幹笑數聲。沒等他繼續慚愧下去,袁泯心就被尖叫聲驚得猛然抬頭。
“什麼?這個沒有五尺高的土坡就是奇秀峰?可我連‘山腳’都沒看見,更別提茅屋了。我到哪兒去找小姐?”
“別急,別急,我還沒說完呢
。”袁泯心真怕自己會忍不住打暈她,沒見過女人這麼能吵的。真虧小猴兒還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鄭劍清當然明白他為何眼露欽佩之光,好笑之餘也不忘柔聲安撫道:“丫頭,先讓他說完再急不遲。”
顯然他的反應有些嚇人,袁泯心訝然道
:“天!你居然也有溫柔的時候。”
沒等鄭劍清出聲,樹根的表演又開始了。“早跟你說過八百遍了,不許叫我丫頭。在我好不容易有機會冒充小姐的時候,總會有你這種不識相的跳出來提醒我。你讓我陶醉一下會死……啊!你幹什麼
?!”樹根終於發現自己腰上的大手,猛的跳了開去。鄭劍清對她的動作極為不滿,唯一的好處就是讓滿臉通紅的樹根閉上了嘴巴。
“總算輪到我說話了
。”袁泯心語氣中帶著濃濃的笑意。“苗疆境內可不止一座奇秀峰。離此二十餘裏還有一座很高的奇秀峰,那一座……呃!比較有名氣。我想你說的可能是那裏。而腳下這座少有人知是因為它的名字是我起的。還有,我衣冠不整是因為這小猴兒存心想看我笑話而帶你從秘道直達後院。如果你們從大門進來,我保證你看到的是一位道貌岸然的道長形象
。”袁泯心根本沒有半分愧疚之心,他突然發現自己好久沒講得這麼痛快了。總對著那些敬畏的目光,膩也膩死了。這小丫頭滿有意思!
早料到樹根不可能害羞太久,待臉上的紅暈退去,尖叫聲非常公平的灌進師徒二人耳中。“你搞什麼飛機?想耍我?你對外宣稱隱居於奇秀峰,你就隨便把個土坡叫奇秀峰,那我豈不是可以住皇宮了?”
“咦,你學得挺快嘛。這名字不錯,以後這裏就叫皇宮了。”袁泯心好整意暇的回答。
反到是鄭劍清對樹根氣急敗壞的模樣有些不忍,臨陣倒戈道
:“師傅,你心存欺騙就是不對。做長輩的怎能如此不負責任。不過你‘道貌岸然’到是真的。”
袁泯心被說得一愣,立刻意識到自己有可能又用錯了形容詞,臉上不由有些掛不住,怒道
:“你這死猴兒想欺師滅祖嗎。天底下就隻有你沒資格說我。若不是我這手瞞天過海的功夫,你在女人堆裏能混得那麼風光?得了便宜還賣乖。想死了!”
“喂!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在生活中不知不覺受你毒害,一個堂堂大丈夫竟變得油腔滑調。悲哀呀!何況我受歡迎是因為我英俊瀟灑、氣質不凡,和你有屁關係
!”好久沒和師傅鬥嘴了,鄭劍清還真有點想念。一時激動早忘了樹根就站在身邊。
袁泯心可不會忘了任何對自己有利的話題。他立刻奸笑道:“這麼說這位姑娘也是那眾多鮮花中的一朵嘍?”
“啊
!”鄭劍清猛然一驚,心道:“糟了!”怯怯的望向樹根,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此刻樹根的心思早已經飛到如何尋找小姐上去了,並未注意二人的對話。滿心的焦慮截止於鄭劍清心虛的注視。腦中唯一的記憶隻有最後一句。
“什麼花?”她疑惑的問道。
袁泯心笑咪咪的望著鄭劍清難看的臉色,心中不由大樂。這小猴兒一向伶牙利齒,又不懂得什麼叫敬老尊賢。偶爾讓我贏一次會死嗎?虧我還這麼盡心的教他本領。這回是老天有眼,他春心大發讓我捉住小辮子。看他吃癟的樣子真是快~樂~得~不~得~了。
鄭劍清惡狠狠的盯著那個明顯興災樂禍的老人。那信息擺明了就是:我們有賬好算了。
袁泯心撇了撇嘴角算是回答。心道
:“就算我此刻不整你,你還是會找機會整我。難得你這麼緊張,不利用豈不可惜。反正距離秋後還早得很,算賬也不是這會兒,唬不住我的。”
樹根對眼前發生的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不過隨口一問,為什麼他們的神色變得那麼古怪。莫不是我問了什麼不該問的?記得紀子彌說過,有些事例如:幫會暗語啦;江湖切口啦;涉及幫會內部秘密的事是不能問的。雖說他們不屬於某個幫派但畢竟是江湖中人。也許我真的問到他們的隱私了。她恍然大悟,寬宏大量的點頭道
:“沒關係,這些江湖規矩我懂。你不用回答我。”
鄭劍清不由一愣,這和江湖規矩有什麼關係?不過看起來她似乎不想再追究此事,自己也樂得輕鬆。
袁泯心沒想到這小猴子竟如此輕易過關,不免有點沮喪。但轉念一想就明白倆人剛才的對話純屬對牛彈琴,這小丫頭竟然一句沒聽見。想到這兒,他不禁哈哈大笑道
:“這小丫頭有趣得緊,我喜歡。”
鄭劍清知道樹根得到了師傅的認可,不禁鬆了口氣。一時間喜上眉梢。要知道鄭劍清六歲時就因為算命的說他會克死雙親而被父母寄養在親戚家。那親戚在衣食上雖未刻薄待他卻從不曾給他一絲親情與關懷。一年以後,他已成了遠近聞名的“小惡人
”。方圓數裏的小孩無不由他統帶。其實他雖惡名在外卻從未失去一顆良善之心。他從不戲弄老人或欺侮弱小,反而對他們照顧有加。鄭劍清最痛恨的就是算命的,每逢有算命的路經此地都會被他耍得狼狽不堪。
那一日袁泯心采藥碰巧途經此地。由於身著道袍而被鄭劍清誤以為是算命的。他便設計了一套連環計去整袁泯心。沒想到這道人被整後居然大呼天才,執意要收他為徒。那親戚本就不喜歡他,聽到有人要將他帶走自然求之不得。也不管這人是不是人口犯子之流便一口答應。鄭劍清早知他們的心意,也不求肯,轉身離開且一夜未歸,沒人知道他去了何處。那親戚卻也不去尋找。第二天清晨,袁泯心離開時才發現他睡在村口。喚醒他後,他一言不發的跟著袁泯心走了。每此想到這些,鄭劍清心中就湧起酸澀的感動。本以為師傅隻是想報複才會想要收自己為徒。哪知這近二十年來,師傅不但盡心的傳授本領還對他視若己出,一點點扶養長大。在他心目中,師傅實是他唯一的親人。樹根能得到袁泯心的認同對鄭劍清來說意義十分重大,不由他不喜。他的心情袁泯心如何不知。想起這些年的點點滴滴,一股熱流緩緩的在他眼眶中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