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後記(2 / 3)

災難,自開天辟地以來就一直伴隨著人類,你隻能沉重地接受。災難過去了,但並沒有消失,在許多人的記憶中,他們還被籠罩在冰雪中。我覺得它也是我們記憶曆史的一種方式。一般認為,凡五十年一遇的災難就可稱為世紀性災難。從災難降臨時最初那種本能的抵禦,到理性的抵禦,是一個覺醒與嬗變的過程,也是一個事物發展變化的辯證過程。對社會的反思是必要的,它考驗著同時也檢驗著政府的執政能力,公信力,社會能見度。但更重要的,我想要特別強調的,是每一個公民的行動能力,尤其是那些早已安於坐而論道的知識分子的行動能力。如何恢複人在災難抗爭中的主體性地位,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公民,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可逃避的現實責任,都必須去承擔自己理應承擔的角色。而也正是通過這樣一場大雪災,無數人重新找回了強烈的參與意識和行動能力,強化了對公共事物的關注程度和熱情,包括我自己。

人和災難的抗爭,不是正義與邪惡的抗爭。災難不是邪惡,隻是大自然的一種表達方式。在災難的背景下,我們對自身的體認更加深刻,人作為生存個體的極其渺小是可想而知的。反過來,災難的酷烈與尖銳,又更能凸現出生命的頑強與壯美。誠如有人說,一個國家的社會心態和民族性格決定於他們擁有怎樣的共同記憶。以中國的民族性格比之大多數國家,上下幾千年,在我們的記憶所能夠追溯到的曆次天災中,中國人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在悲憫、愛與受難和彼此的互相搭救之中,哪怕最普通的人,也能表現出神性的魅力,充滿了內在的力量和精神血性。而在災難中如何建立健全的人格與正義理性,我覺得,比浪漫主義的英雄故事更有價值。一場災難讓我們重新找回了感召力,也讓我們更加懂得了為什麼要捍衛生命與人的尊嚴。人類又平添了一分清醒,更接近了人生的真諦,甚至在這樣的災難中完成了自己。

我試圖把文字從懸浮中有力地拉回敘事現場,拉近文字和它想要表達的對象的距離,或許唯有這樣才可以文字還原鮮活的生命實體,體驗直抵生活與生命真實的存在之境,回到屬於報告文學的最逼真的,紮實的,耐心的,更能體現寫作者個性的價值追求的文本和精神在場的敘事,將體驗的深度延伸到神經,觸及內心最敏感的部位。誠然,體驗本身就是一種審美感受,一切文學藝術作品都離不開體驗,但我們在這個文學已經越來越缺乏體驗尤其是當下報告文學寫作普遍和我們的現實生活很隔的情境下,對體驗更加突出的強調和更有力的重申,尤其是把體驗作為寫作的核心意圖和激勵寫作者的敘事動力,無疑是極有意義和價值的。文學藝術的獨特性,其實與外在的形式無關,它更多的由體驗所決定。哪怕麵對日常經驗中的同一種事物,每個人的經驗可能是一樣的,但每個人的體驗肯定都是不一樣的。文學藝術的重複,其實就是日常經驗的重複。而體驗,正是為了穿越日常生活經驗的表象,深入到各種存在的縫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