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的生計全靠賈政教書維持著,村裏人見賈政有學問的樣子,便請了他到私塾教書,寶釵與襲人幫著莊裏的大戶人家漿洗衣服,劉姥姥及村裏人也常接濟她們。王夫人、邢夫人與尤氏幫著帶那兩個女嬰,原先的丫頭婆子自然已用不起,隻有一個人,玉釧守在身邊不離去。
紫鵑便到了王熙鳳屋裏,為王熙鳳治病,黛玉、賈母與眾人敘話。
交談中方知原來有那大戶人家,想請人進府教她們最小最鍾愛的小女兒讀書識字,及女紅針線。那薛寶釵得了信,極自信自己勝任得起,自去那府上自薦。那府中夫人見寶釵生得白淨,人還齊整,言語得體,進退有度,本極滿意,便留下寶釵帶府中小姐。
那小姐本是七、八歲的模樣,雖乖巧可愛,人也是聰明伶俐,不免頑皮,那寶釵見女孩頑皮,一番聲色俱厲,嚇住那女孩兒,隻許老實呆在她身邊,一動不許動,更不許隨便言笑,所有的嬉戲之物全都棄在倉房。與那女孩子講起書來總要長篇大論,牽三扯四,那女地孩怎能聽得明白,她便冷笑一聲,把那女孩貶得一文不值。那女孩兒不由變得木木的,見不得書本,一看見書本就哭個不止。那家夫人知道了寶釵如何教育自家女兒,恨得咬牙,也恨自己用人不慎,險些害了女兒,叫下人婆子把寶釵攆了出來。那寶釵極鎮靜,回來淡淡道:“那女孩太愚鈍,不通道理。根本無法達到我的水平。”
黛玉心中一歎,她了解寶釵,寶釵一向如此,唯她是對,任何人都有不是,都不如她,不知尊重別人。也許在她心裏,對人隻按可利用與不可利用來界定。
商人隻做對自己有利的事,以最小的投入獲取最大的利益,至於別人是不是因而傾家蕩產、甚至丟了性命,他們是不計較的。
那玉釧見黛玉與賈府人說過了陣話,悄悄拉過了黛玉到無人處,低聲問道:“林姑娘,我想問你,你去冥界見了我姐姐,可知我姐姐落腳在何處?”
黛玉看她一眼道:“你已知道,守著不去,此一問不過是向我求證。”
玉釧目光炯炯,點頭道:“果真如此,就是她。”
湘雲與止橋宛都嫁為人婦,從此開始了新的一生。黛玉與水溶驅車送賈母與巧姐到了郊外賈府的私產,玉釧悄悄問黛玉金釧之事。
黛玉看著玉釧經此巨變後,依然平和的麵容,卻疑慮重重的樣子,淡然道:“你說的不錯,表兄的兩個女兒原是舊人。”
玉釧心中再無了疑惑,麵上明朗起來道:“我自見了那女嬰,就覺得與她有緣,錯不開眼,那女嬰的眼神,活脫脫是我姐姐,而那女嬰也似是知道似的,誰也不怕,與寶姨娘也似前世的冤家似的。隻管鬧個不休,隻有見了我才不哭鬧,那眼神讓人好心疼。”
黛玉蹙起籠著輕煙的娥眉道:“這是她們之間未了的因緣,你可看出那襲人女兒是誰?”
玉釧淡淡道:“我知道了,是晴雯,看來她們母女都是前生的債,今生來還。襲人與寶釵這一生是不會省心了。”
黛玉一笑道:“這就要看二人的造化了。也許這兩個女兒就是福氣,為她二人轉了命運,也說不定。”
一切都要看寶釵與襲人二人今後如何做人。
玉釧一撇嘴道:“那些我不管,我隻要寶姨娘與襲人能好好待她們兩個就好了。”
黛玉點頭,心中暗道:這兩個女嬰也隻有玉釧能降得住。但她也擔心這兩個女孩兒會被寶釵、襲人教成何等品質,何等樣人。抬頭正看到水溶含情凝睇,黛玉忙收了心神,自己又多思了,累他為自己擔心。
正說話間,門前來了兩個化緣的僧人,雖聽不清聲音,黛玉隻覺心頭一跳,不由轉頭看向水溶。水溶走來握住她的柔荑,輕輕搖頭,黛玉定下心來,沒有動。
而那賈政等人已是亂了起來,玉釧早跑了出去看個究竟。
原來王夫人把米飯施給那一老一小兩個僧人時,那年輕的僧人施佛家禮口稱佛號:“阿彌陀佛,多謝施主。”
王夫人但覺耳熟,不由抬頭含笑回禮,竟呆在那裏,眼前赫然是一身僧服的寶玉,她捂著嘴大睜著眼看了一半晌,哭了出來道:“你,你是寶玉,我的兒啊。”
那僧人聞言猛抬頭,心中一亂,隨即平靜下來道:“施主認錯人了,小僧法號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