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他已經被我說得沒有反擊之力了,他嘴角挑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低聲道:“我算明白了,仙律為何要這麼拚死救你了,不單單是他的責任,而是你是一個值得拚死一救的朋友。”
“朋友,在你心中,是把我當作和仙律同一個等級的朋友嗎?如果現在被埋在下麵的那個人是我,你也願意犧牲生命去救嗎?”他又說,狹長的桃花眼裏閃過一絲晶亮。
我說:“當然。”
隨後我便被他丟下了寶物的手攬了過去,摟在了懷裏:“好久沒有人把我當朋友了,我好高興。”
我被他勒得透不過氣來,也沒好意思掙開,我能理解這樣的他,越是特立獨行的人,便越是孤獨。
但是他激動的聲音過後,還是下達了一道命令。對,是命令的口氣。
他說:“明日此時,若仙律不能歸來,我必須打開陣法,屆時請公主千萬別忘記該做的事情。”
“還有,不要為我流淚。”
他鬆開了我,認真地跟我說:“如你一樣,我也願意為仙律而死。已經四天了,我無法再等下去了。以你的功力,是打不開那道陣法的。我比你認識他的時間要長得多,我了解他,如若再不相救,恐怕世上再無他了。”
然後,我就隆重地為神舞流了淚。
我看著神舞終於釋懷了的樣子,看著他手枕在腦後安然地躺了下去,我忽然開始沒緣由地憎恨自己。
我憎恨自己沒本事,學藝不精隻能看著不願意發生的事情發生,我覺得我是個罪人,我連累了仙律為我受苦,現在神舞還要為救仙律而死。
我發誓,如果有機會,能再給我一次學習的機會,我一定在各方麵都努力鑽研,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是提起劍能打架,使出幾道幻術能娛樂而已了。
別說是三個月,就算是十年,二十年,我也願意學。
但是,眼下無能為力的我,也隻能輕輕地脫下神舞那身破爛的衣衫。他睡得很沉,我知道他很累,因為明天便能救出仙律了,所以他睡得也格外安心吧。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施下幻術,讓破爛的衣衫看起來能煥然一新。
我知道的,神舞他最愛漂亮了。
4
玄華十六年十月初六,我沒有翻皇曆,也知道這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日子。我哼著他們聽不懂的歌兒死活要趕駕馬車,他們在車裏談笑風生,說他們,當然要排除掉一個人,那就是仙律。
別以為仙律死了,仙律要是死了,估計才會談笑風生。作為一座萬年冰山,他自然是不苟言笑地坐在馬車中間,看神舞和四大護法嬉戲打鬧。
神舞的心情也特別好,我猜,這大概跟他不用死了有關係。當然,我心情也特別好,神舞不用死,仙律也活著出來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一個沒少,雖然少了一個殷清正,但至少他是平安的,我覺得這算是上天給我最好的運氣了。
至於大殿之下,到底埋了多少亡魂,那是我無法估量的,打過照麵的那些人,我雖感到很惋惜,但是,已經無力回天了。
臨離開夢澤山的時候,我第一次以一種絕對權威的口氣宣布:將夢澤山莊的財寶分與各門派,正殿之處修葺廟宇,建塔立碑,以超度亡靈。
這也是我僅僅能夠做到的了,像仙律說的:“他們哪一個人的手上不是沾滿血腥呢。公主,你要知道,這世間一切興榮衰敗,皆有命數,臣要滅他們,他們逃不過,這就是他們的命數。就像仙國曾一夜之間消亡,也是命數,如今臣要複興,也是命數。”
我知道,那是命數。
如同仙律沒想到龍澤會暗中偷窺到他和那個人的全盤計劃,於是動了手腳,計劃提前,這也是仙律和我們的命數。但也是如此,仙律出來之後,便將龍澤揪了出來。
龍澤借刀殺人在前,仙律用龍澤粉飾太平在後,而且,合情合理,龍澤因為被奪去盟主一位,心有不甘才有此舉動。
隻是仙律在帶領各門派去擒拿龍澤時,龍澤打傷了一片人,逃了。這也是件好事,仙律說,這樣一來,龍澤的罪名便落實了。
聽仙律說的時候,我歎了口氣,龍澤怎麼看也算是根正苗紅一孩子了,為了一個盟主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