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我自行去查看。”仙律揮了揮手，隨後在一旁坐下，“公主也坐吧，其他人等先行退下。”
“是。”神舞他們行了個禮，也走了。
這山寨的大堂，我沒來過幾次，沒有夢澤山莊豪華，卻也是很大的，所以仙律說話的時候我還能聽到回聲，他說：“公主對臣的決定，是否有異議？”
我沒說話，他又接著說：“人死不能回天，寨裏乃公主居住之地，若非王族，他人無設靈堂之資。”
我還是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悲傷沒有喜悅的眼神，麵紗在呼吸之間輕輕抖動。
他並沒有直視我，又繼續說：“臣會盡最大能力，護他們家人安好餘生。”
“嗯。”我應了聲。
能做的便也隻有如此了，無能為力是人類最無奈的痛苦。
“那麼，請讓臣先護送公主回房。”他站起了身，朝我伸出了手，“臣會加派人手保護公主的。”
我也起了身，伸手搭上了他的手。他微微緊握，手掌之中依然是不冷不熱的溫度。山寨裏秋風四起，加上白幡還未撤除，到處一片蕭條之氣。
送我至門口，他轉身便要離去，邁出院門第一步時，我叫住了他，我說：“仙律。”
他停住了腳步，緩緩地轉身：“公主是害怕嗎？”
公主是害怕嗎？
公主是害怕嗎？
公主是害怕嗎？
字字鏗鏘，擊中我心，我打了一個寒戰，直接就衝了上去，抱住了他：“你別走，我怕。”
我是真的害怕啊，一直連小事都沒發生過的山寨，忽然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一晃之間，傳來四個人的死訊。我並不是怕死，死不過是眼睛一閉的事情，隻是我走在這深秋的山寨裏，步履之間，四處溢生的寒意，讓我覺得好像隨時就會有人倒在我的腳下。
“不怕。”他的手覆在了我的頭上，他說，“那臣就在此陪著公主。”
“那去查驗蒙麵人的事呢？”我問他。
“臣會讓神舞去辦的。”他重新將我牽回房間，拉我到茶案前坐定，折了一隻紙鶴，對那紙鶴說了聲“去”，紙鶴就飛走了。
“紙鶴能找到神舞嗎？”好吧，我又犯傻了。
“當然。”
“你能為我彈奏一曲嗎？”我知道我提出的是一個很無理的要求，在這種內憂重重的時候。
“當然。”他憑空一揮手，袖風一過，一把琴已經擺在了我麵前的茶案上，然後，我伸手就攔住了他正欲撫琴的手。
“怎麼了？”
“我想問你一點兒事。”
“什麼？”
“你——”
“公主但說無妨。”
“你……”我咽了咽口水，鼓起了勇氣，“能對我笑一下嗎？
或者，哭一下也行。”
在這種時候，怕是很難笑出來。
“臣早已經忘了怎麼笑，也忘了怎麼哭，恕難從命。”依然是波瀾不驚的眼神，他看著我，講這麼傷感的話，也是無悲無喜。
“為什麼？怎麼忘掉的？”
“大笑無聲，大悲無淚。”他淡淡地說完這八個字，手抽離開去，起了身，背過身去看向了窗外。
“大笑無聲，大悲無淚？”我重複了一下這八個字。
“是的，待到有一日，興許公主能夠懂得這八個字，便也能理解臣了。”窗外的風吹起他的頭發在風裏打著轉兒，聲音跟著風繼續傳來，“當然，臣希望公主，永遠也不要懂得。”
我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他已經轉過身來，像是故意岔開話題，他說：“公主不是一直想揭開臣的麵紗嗎？”
我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戳中了他的傷疤，於是趕緊順著他的話說：“是呀是呀，我就是想看你的麵紗下麵到底藏著什麼，來，快揭開！本公主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屋子裏除了有風的聲音，還有他解落麵紗的聲音。我比他還緊張，我覺得解開之前，我至少應該先摸摸他臉形的輪廓啊。
要是他一揭開麵紗出現一位絕世大醜男還跟我說著——仙國規矩，誰揭下我的麵紗誰就要嫁給我，那我豈不是完蛋了？
但是此刻，我就算要伸出手去阻攔，也來不及了。麵紗落地，我騰地彈到了身後的床上，我覺得我的靈魂在顫抖，我指著他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倒是他，悠然自得地在茶案前輕輕坐下：“臣的容貌嚇到公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