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他說。
“不行，我要殺了她。”我在他手臂的圍攔下，依然衝著王妃傾張牙舞爪著。頭可斷，血可流，氣勢不能亂。報不了仇，至少也要讓她銘記，做了壞事是沒有好結果的，就算做了壞事沒有惡報，也會有一個做夢都想滅了她的人，讓她做夢都不得安寧。
但是仙律他說：“臣，求你了。”
他說得那麼無力，這個一直高高在上、雲淡風輕的人，恐怕是第一次說出“求”這個字吧。
“我發誓。”他輕輕地附在了我的耳邊，聲音微弱卻堅定，“洛千和，我一定會為洛蓮夏報仇的。隻是，不在今天。”
“哐當”一聲，我手中的劍掉在了地上。
我想起一句古詩詞：“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他叫我“洛千和”時，他不再自稱“臣”時，我竟然有一絲愧疚，好像在那一刻，是我故意把我們劃分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不負如來不負卿，於他，於我，好像都是一樣的艱難。
然後，他默默地彎腰，拾起了劍，重新放回到了我手中。
“等我回來。”他揉了揉我的頭，“不因為君臣，隻因為你我是朋友，你要相信我。”
“我……”我緊咬著嘴巴，有千言萬語都哽在了喉頭，我還看到了他眼神裏的期待，而我的胸腔裏是撕裂般的難受。遠處的王妃傾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像看一個笑話，我忍了忍，豁出去地抬起頭：“好！我相信你！”
然後在風卷著殘葉的光景之下，我看到我麵前站著的仙律，非常緩慢地揚起了嘴角，像是欣慰，像是一種滿足。
我被這微笑晃疼了眼睛，仙律，他的第一次微笑。隻可惜，這不算是什麼良辰吉時。也就在那一刻，我徹底地決定了，不因為君臣，隻因為朋友，也隻因為今天看到過的一秒憂傷和下一秒艱難的笑顏，也因為沒有隔閡的談話，還有，那麼多朝夕相伴的日日夜夜，我不再追問任何理由。
等你願意告訴我的時候，再來告訴我。
我背過身，沒有再看他是怎樣離開的，隻聽到“嘚嘚”的馬蹄聲漸漸消失，我拖著一身疲憊，蔫蔫地回到了山莊。
大概是看到我心情不好，從來沒跟我說過幾句話的何安，竟然開始恭維我，他眨巴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一臉崇拜地看著我：“公主真是好有勇氣，武功也好強，我真希望能拜公主為師。”
“嗬嗬。”我衝他幹笑，其實我真想衝他說一聲——“喂，你小子是怕因為沒幫我打架，仙律走了我會治你的罪吧。”
於是我決定跟他開一個善意的玩笑，我故意沉默了很久，虎著臉，打著官腔跟他說：“何管事，你這個位子坐了多長啦？”
果然，他明顯打了個寒戰，說話也開始有些結巴：“七……七天……”
“都說，七是一個輪回，你看呢？”我繼續忽悠。
“……”他沉默了。
“我想，這裏是山莊也好，是教會也好，怎麼說，也是我做主的吧。”我話中有話，為避免露出破綻，我故意抬頭看天花板。
“撲通”。
呃，我一聽到聲響就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何安果然跪下了。
嘖嘖，這古代的小孩兒就是好騙。好吧，我久居廟堂之高，已經徹底地認為自己就是個大人了。於是我高高在上，等待著他的下文。
“不管公主殿下還是教主大人，若要徇私，都有這個權力。隻是屬下認為，仙律大人那樣做必定有他的道理，而公主殿下隻不過是一時之氣。若是屬下愚昧，真要出手傷了仙律大人，恐怕公主殿下日後還是要拿屬下問罪的。不管如何都是錯，那麼屬下不如選擇一個最正確的錯誤，忤逆公主，保仙律大人周全，便也就是寬了公主的心。”何安一字一句，有條有理，我看著他，默默地汗顏。在此之前，我真沒想到，他也如此伶牙俐齒。
總之，就是仙律比我重要唄。
我想了又想，覺得怎麼也不能敗給這個看起來就弱爆了的手下。於是我笑嘻嘻地道：“其實啊，本公主叫你們動手，還真不擔心你們會傷到仙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