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臉漢子正在沉思,忽然聽得一名隨從笑道:“哈哈!東方劍俠!連我們頭兒的一招都接不了,還敢妄稱什麼東方見俠?也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哎喲……”
剩餘三人正想附和幾句,猛然間聽到“啪”的一聲響和緊隨其後的痛叫,驚得已到嘴邊的諛詞在舌尖上打了個滾便沒了衝出口的力氣,再看那剛才溜須的同伴,半邊臉已高高墳起,上邊五道指印清晰乍現,嘴角也汩汩地往外淌著鮮血。原來,這人想拍白臉漢子馬屁,不料他拍不擇時,這次一下子拍到了馬腳上,惹怒了白臉漢子,臉上吃了一掌。須知白臉漢子本極自負,滿擬可輕易奪其命的一刀竟會被東方見霞以平平無奇的招數毛手毛腳地化解於無形,而有人竟在此時恭維他,白臉漢子聽在耳中簡直就是對自己的莫大嘲諷,如何能不令他大惱其火?
白臉漢子的四名隨從端定架勢,屏息凝神地相互看了看,四雙眼睛立刻又回到了東方見霞身上,好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生怕再弄出什麼討打的岔子。
白臉漢子這才回頭向東方見霞道:“我乃是京師第三高手枚青,江湖人稱‘追魂郎君’。”說罷這句話,身形一晃,一招“靈蛇出洞”,手中長刀刀尖距東方見霞的眉心印堂大穴已不足四寸。枚青手中之刀刀身修長,有三尺八寸,柄長一尺二寸,總長五尺,兼有刀、槍兩種兵器的特點,可單雙手交換使用,非一般兵器可比。
此時刀尖微顫,東方見霞立感一股勁風撲麵,激得頭皮生疼,自然而然將頭一低,正是一個“鳳點頭”,剛巧使得枚青長刀刀鋒擦頂而過。
枚青這套追魂奪命刀法具有極強的連擊性,共六六三十六招,每招又有六個後招,一經施展,便一招緊接一招,連連不斷。二十年前,枚青憑著手中的這把追魂刀就已闖得了“追魂郎君”的名號。
此時,東方見霞剛又躲過此招,枚青手腕便跟著一沉,空手往刀柄上一搭,一招“順手切瓜”又劈了下來,人雖未跳起,聲勢卻毫不遜色,東方見霞腳下的長草已為枚青刀上的勁風所迫而紛紛撲地。
枚青以為東方見霞必會使出剛才那招“隨風順伏”,所以在東方見霞腳步微動的一刹那,手腕立翻,刀勢已由直劈變成了斜斜的“春風拂柳”,可盡管如此,刀鋒也隻是貼著東方見霞的衣衫一滑而過,僅僅帶下了幾屢布片,並沒有將東方見霞的毫毛傷到幾根。這一刀一走空,枚青緊跟著往前一踏步,右腳尖已堪堪將及東方見霞的氣海小腹。眼見東方見霞側臥在地,這一腳勢難閃避,立刻就要肚爛腸流,被追於非命。不料,枚青卻突然變招,原本已觸及東方見霞的右腳,卻忽然踢向空中,身子也隨之淩空向後翻退一丈有餘,額頭竟已驚出一層冷汗。
原來,東方見霞經過方才三次趨避,已漸入其境,心中的恐懼也於不覺中悄悄消逝,此時見枚青一腳踢來,腦中靈光突然一閃,左臂隨之略微向上一抬,左手呈掌護住腹部的神闕氣海等幾道大穴,右手同時化呈虎爪之式,移至左手上方五寸處,預擬擒拿枚青來腳腳踝上的丘墟、解溪、中封、商丘、太溪等等穴道,恰是一招“守株待兔”。
枚青那一腳若當真踹落,恐還未能發力傷及東方見霞性命,自己就已先被拿住穴道,翻倒在地。也真虧得枚青見機迅捷,經驗豐富,腳甫觸東方見霞大拇指尖,立知不妙,即刻變招,這才堪堪得以避過,心中卻更是驚悸不已。要知枚青縱橫江湖二十餘年,性命傷在他手中追魂刀下的好漢早已不計其數,可萬萬沒想到,今天竟差點栽在一個青年後生的手裏,更為甚者,自己竟連對方所使的手法都未瞧見一星半點。
枚青哪裏知道,“山居秋暝功”乃是當今天下的上乘武學。
東方見霞的第二層禦敵之功雖練成不久,但仗之已足以應對一流高手的淩厲殺招,他剛才對枚青所使出的那招“守株待兔”,更是第二層禦敵神功中的精髓,無論敵招從何處打來,他隻要覷準方位,手腳隨之微動,便能以逸待勞,退敵於無形。單單憑倚“守株待兔”克敵製勝,自然不足,但抵禦強敵卻已是輟輟有餘了。
枚青的四名隨從見他一腳踹了下去,料知東方見霞這回必死無疑,不由得紛紛拍手叫好,可“好”字剛剛喊出口,突見枚青又忽然翻身退回,原本蒼白的臉孔亦一陣青一陣紅地不住變幻,而東方見霞則仍是好端端地斜躺在地上,一副毫發未傷的樣子。四人不禁麵麵相覷,剩下的大半個“好”字,又隻好生生死在他們驚得難以合攏的嘴裏罷了。
枚青呆立當地,心中思潮起伏:“想我追魂郎君一生江湖縱橫,誰知今日竟栽在了一個無名後輩手中。這件事若是傳揚出去,我今後還怎能在江湖上來去?今日之事已勢成騎虎,這個書生現在已是非殺不可了!”想至此處,枚青一咬嘴唇,眼中殺機再閃幾閃,雙腳一錯,使出“追魂奪命步”,與此同時,掌中追魂刀亦幻成一道白色光影,卷著一陣狂風,朝東方見霞周身上下的每一處致命要害罩落,竟然招招都是拚命的打法。
再看東方見霞,在追魂刀的光影中明明左支右絀,險相環生,可偏偏能間不容發地躲過每一記追魂奪命的殺手。
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枚青的刀鋒竟連東方見霞的衣衫也再難追到一星半點了。
枚青的四名隨從,這個以為他是在有意炫耀武功,戲弄這個書生,就像貓捉到了老鼠,總愛戲耍個夠,再把它吃掉一樣;那個則心存坐山觀虎鬥之意,隻是在旁邊虛虛拉定一個架式;也有人覺得東方見霞非同一般,心中已萌退誌。
東方見霞身手雖越來越運轉如意,心中卻是叫苦不迭。枚青也早已看出東方見霞的功力較自己尚遜一籌,隻是招數怪異,實乃自己生平僅見,這才一時之間無法得手,一等摸清他的武功路數,追其魂奪其命自是不在話下,但那恐怕至少也要在百招之後。枚青看明此節,心緒一穩,出招更是快、狠、準,將三十六路追魂奪命刀的精妙發揮至極處。
東方見霞趨退閃避之際,忽然腳底一滑,打了一個趔趄,原來是他隻顧著留心枚青的殺招,不逞想卻踩到了方才自己捕到的一條魚兒,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撲。
枚青見狀大喜,右手一轉,橫持刀柄,左手一托刀背,使一招“關門上閂”,攔腰往東方見霞推了出去。這一招本是守勢,平平無奇,但此刻正當東方見霞身軀迎麵撞來之時使出,卻恰到好處,淩厲無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