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夢中被嶽靜水推醒,她在我耳旁說:我要走了,去倫敦。
我沒想到,這是我們夫妻最後的告別。我打個哈欠說:走就走唄,我還沒睡夠呢。嗯?去倫敦?這次走得好像比較遠,怎麼回事?
靜水說:我不等你了。我要自己走,這座小樓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們分道揚鑣吧!
我聽出這話裏的意思不對,就翻身下床,坐到沙發上。茶幾上放著一盒煙,就是嶽靜水常抽的那種細長的、帶薄荷味的摩爾煙。我抽出一支,在手中把玩著,思索一會兒,道:你找到了誌同道合的人,對吧?詩人,你那位前夫,是他要陪你去倫敦。這樣重大的事情,你最好對我講講清楚。
靜水從我手裏拿過煙,用打火機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說:我把你推醒,就是為了講講清楚。歐陽與我破鏡重圓,你已經知道了。我也不怪你采用卑劣的特務手段,知道就好,省得我多費口舌。我們要去倫敦,開始新的生活,事情就這麼簡單。
我搖頭笑道:這也過於簡單了吧?我怎麼辦?你總得安排一下嘛。
複原。她ブ揮手,果斷地說。我和歐陽、伊克本來就是一個完整的家庭,樓上那個魔鬼活活把我們拆散了。現在,我要和歐陽複婚,這家庭沒有你的位置,你自然就要複原。以後,你愛上哪去上哪去,愛幹什麼幹什麼。
我提醒她:咱倆還沒離婚呢,你怎麼能複婚?小心別犯重婚罪。
她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遞到我的麵前。我一眼看見黑色大標題:離婚協議書。靜水將海綿煙頭豎在煙灰缸裏,拿過一支簽字筆,自己先在文件的末尾刷刷地簽名。然後,她把筆遞給了我。
我苦笑:原來你推醒我,是有這樣一件大事要辦。我若不肯簽名,你怎麼辦?
別演戲,你千萬別在我麵前演戲!嶽靜水嘲諷地瞟我一眼,說:曾幾何時,我把你的話都當成真的,一心一意愛上了你。我受了你這雙眼睛的迷惑,以為你真是個大孩子。可我慢慢地發現,你心裏根本沒有我,根本沒有愛情。你和樓上那個魔鬼一樣,胸腔裏塞滿野心、陰謀、欲望……你是活脫脫一個小魔鬼!
我無奈地搖頭,從她手中接過簽字筆:你把我看得這樣壞,那就沒有選擇了,我隻能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
嶽靜水看看手表:飛機十點半就要起飛,希望你能快一點。
我拿起筆,又放下,遲疑地道:咱倆自作主張把這件事辦了,恐怕不妥吧?應該請示一下嶽總。
嶽靜水氣瘋了,衝我嚷道:這是我們的私事,與公司沒有一點兒關係,你請示什麼?請示個屁!
別激動,別那麼野蠻。嶽總是你爸,是我老丈人,他有權知道我們的婚姻狀況。最起碼,我們也要尊重老人的意見,把情況向他說清楚,在他麵前簽字……
他不是我父親,不是!嶽靜水歇斯底裏地喊道。她又抽出一支香煙,一邊點火,兩隻手一邊神經質地顫抖著。我告訴你個秘密:我是從孤兒院裏抱回來的。我媽沒有生育能力,隻能領養孩子。嶽泰對我也不錯,一直挺疼愛我。你聽了會覺得嶽泰這人挺善良的,是吧?如果不是我十四歲遭遇了那個可怕的夜晚,我也會這樣認為,我對待他要比對待親生父親更好!可是,那天夜裏,他把我的一生都毀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