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伶仃三生世還憂,酩酊千古情與愁。
花為囹圄月如囚,心若浮塵夢成舟。
又是一個無人問津的朝代,隻有王侯將相廝殺的紛飛戰火。一寸江土,一席王座,多少血淚為了這蒼茫的天下,隨波逐流,一晌貪歡。而那遍野的哀鴻,卻隻能緘默地聽從這一世清淺的宿命,五味雜陳中一絲青絲恍然白發。這些看似反複無常的故事卻又始終纏繞在愛恨情仇的紅塵世間,冗雜而又簡單。如同那座無眠的城池,從一幕天明步入一夜黧黑,又從燈火闌珊中走向下一場花開葉落。
梨花落盡,柳絮飄零。所謂的樊氏王朝早已隨著記憶付之東流。曾經的歌舞升平奄然華屋秋墟,百姓奔逃四處,淪為了這場戰爭卑微的奴婢。無可侵犯的王者,因那半壁河山,用盡了所有兵力。百餘殘兵被困在陡峭的白華山上,三天兩日。如今到時,彈盡糧絕。
丞相梁槍作為樊王最後親信,答應將年幼的公主送往他國和親,以此來請求出兵相救。但梁相知道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賭注。王的壞事做盡,又有何國願意出手幫助。何況敵國趙胤兵馬正盛,此時大勢已去。梁槍隻希望能將公主突出叢圍,托付給早年的深交穆柯,在殺回敵朝以報浩大皇恩……
月已東升,死期既至。痛心未能將敵讎趕盡殺絕。西風吹起,楚歌猶唱。梁槍獨自走到無人之處,一聲歎息,緩動幹澀的嘴唇,黯然輕吟道:
“白華岸,青石口,日落山頭。赤水憂憂墨馬咻,淚眼訴寒秋,錦字折歸後。
烽火憂,戰甲留,月上涯丘。殘乾營營冷血流。今日涅槃囿,來時斬敵手。”
梁槍一時難以釋懷,取出了佩劍,架在了脖子上,蹙緊雙眉,又瞅向遠處火光下疲累的士兵,他難以忘懷深念的家國,以及拚死拚活走出來的兄弟,還有仍在青蔥歲月的千金莞爾,漸漸又將劍塵封入鞘。
正在此時,擂鼓咋起,烽火連天。敵軍夜襲,千鈞一發。百箭齊發,梁槍怒吼。隨之,鮮血濺染,一束毒箭躥入梁相腹部,梁槍緩緩倒地。而後又是刀光一閃,刀刃向梁槍劈來,梁相未及擋躲,閉起雙眼,等待死期。刀鋒劈斷了帽頂,卻始終沒有落下。
梁槍舉指辱罵,卻持久未有反應。
“徒兒怎敢殺死自己的可敬的師傅呢。”
梁相詫異,慢慢睜開了眼,麵前之人,紅巾玉帶,金蟬甲落身,手提鋼刀,雖男兒之身,卻滿靨胭脂青粉。此人正是多年前自己親手趕走的徒弟—如今敵國兵馬總將—眠殤。
梁相冷眼以視,“賣國賊。”
“哎呦,師傅,別來無恙,這麼多年不見,您都這樣的稱呼起我了,有失師徒情麵吧”眠殤言語中略帶依稀諷刺,還道有一絲女人的味道。
“怎麼,這麼久不見,去了暹羅之地(泰國古稱)了,還是被趙胤這廝養壞不成。狗仗人勢啊!”梁槍咧口大笑。
眠殤突然俯下身,握住戳進身體的箭柄。死死捅動,梁相忍住劇痛,雙手抵抗,“梁槍,你敬酒不吃,罰酒不喝,難不道還想嚐嚐這苦澀的孟婆湯嗎?我殺你,是軍令難違;我不殺你,是為了報當年您扶育之恩。隻可惜,你跟錯了主,那樊老兒不但虛情假意,搶走我心愛的女人,還要殺我,你明白嗎,我那是不得已而為之?”
“那都是你咎由自取。你這種花邪瘋,就不該活著。”
“哎呀,梁相,您就不能高抬一下您的貴嘴,人家可沒有這麼賤,對了,你三弟不就叫梁劍嘛,你們家啊,哦,聽說,你還和夫人生了個千金吧,可惜是女兒,不能舞刀弄槍,萬一今天我誤殺了你,以後可就沒人替你報仇了。”
“眠殤,你終於說出心裏話了。來吧,以解你心頭之恨。”說時,便將毒箭猛烈拔出,霎時,血流不止。眠殤陡驚醒,這是梁槍親手所鑄的毒箭,箭頭泡染百種劇毒。箭頭拔出逼死無疑。
眠殤輕輕站起,背過身去。“恨,何時的恨?你不是一直說恩怨何時了,我一直銘記,隻不過我的‘了’與你教授的不同罷了,不過結局還是大相徑庭的,對了,事到如今,希望你能告訴我的身世,我也不想這樣糊塗在這世上。”
眠殤轉身麵向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師傅,他本想緩身站起,卻因失血過多,昏死過去。“你這是何必,推翻那等桀紂之君,有何不可?”眠殤低頭輕撫梁槍的傷口。一滴淚滑落,在手心。
“將軍,剛才……”一個哆哆嗦嗦的穿著梁家軍的人出現在眠殤眼前。
“何事?”
“剛才,在屬下追趕梁槍殘餘部隊的時候,有…有…一隊兵馬從我們右邊殺出,…沒來及反應,傷亡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