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小時有意或無意的失憶。疲勞。
閉上你的眼。這些世紀所有的核心問題
清醒地躺著,隨著光的閃動
穿過黑暗,赤裸裸地破譯著一扇窗戶——
一扇假定向世界的奇跡敞開的窗戶——
在一個年輕男孩的厚厚的鏡片後麵
以縮影的形式
一再重演,它們是什麼呢?你想試著愚弄誰呢?
肯定不是你自己。那麼,去吧——閉上你的眼。
這些晚期的詩,透著一種疲憊、失落和懷疑的氣息。同時,浸淫於裏索斯詩歌中的那種沉默與隱忍的氣息更加明顯。甚至還出現了完全的放棄自我,等待死亡來臨的感覺。
那個不幸的女孩咬著她的衣領。
很久以前。我們的母親死了。
一隻母雞在瓦礫間咯咯作響。
我們沒有答案。稍後,
我們停止追問。夜晚降臨,
風在吹。一頂草帽從空空的體育場的
看台上掉下來。下麵,在河裏,
水蛇和海龜隨意而遊。而這
或許可以收束一個離我們已經
陌生而遙遠的故事。
——《正在關閉的文字》
這裏假借一個小女孩的故事談論死亡,但那談論的語氣則是完全冷漠的,與己無關的。又比如這首《最後的夏天》:
再見吧黃昏的色彩——時間堆給
我們的三個手提箱:書籍、紙張、襯衫……
不要忘了那件讓你看上去如此精神的禮服,
即使你在這個冬天不會穿它。
同時,在剩下的幾個日子裏,我會修訂
我在七月與八月寫下的那幾行——
盡管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我沒有任何東西需要
添上,且事實上它已經精減得太多,
因為在這些詩行中閃耀著的東西
是一種潛在的懷疑:這個夏天
連同它的蟬鳴,它的樹木,它的海洋,
它的在輝煌的落日裏吹響汽笛的小船,
它的在月光照耀的陽台下快速來去的劃艇,
它的偽裝的憐憫——將會是最後的。
實際上,《遲遲進入黑夜》是裏索斯與人世的告別之詩,因此始終縈繞著一種深深的悲愴感。而這首《最後的夏天》便是裏索斯向人世依依惜別的最後一個手勢。他感到已無話可說——“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我沒有任何東西需要添上”,因此,他的晚期詩歌才浸透了那種令人可怕的沉默,用裏索斯自己的話說,便是“我已啞口無言”。所有的姿態都已放下,所有的誇飾都已脫盡,也許他唯一想言說的,便是生命的本質。
2015.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