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這話聽著就讓人心裏嘀咕,這個恢複指的到底是什麼?自己那點兒破事,齊爺要是願意費點時間弄清楚,肯定早就知道得比自己還全麵了,但齊爺要是沒這個時間管他之前身上發生了點什麼呢,自然就是問的身體。

陸以華想得多,臉上倒是一點而不露,文文氣氣地應了聲“是”。

“過來坐。”齊爺看起來心情不錯,一身合適又舒服的軟布料子貼著身,坐在小廳吃茶點的桌前,半眯著眼如此道。

陸以華坐過去,為這人如此會享受而有些感歎。

不過到了這個地位再不享受,哪裏對得起坐的這個位置。

誰都知道齊爺是個挺精彩的人,偌大個N城裏裏外外,故事比他精彩的人真的不多。說他是齊家原來那個老爺子最看不上的個兒子,懶懶散散,連點權勢相關的便宜都不肯沾,嫌麻煩。後來其他幾個鬥得差不多了,才發現那些便宜確實不該沾,每個便宜都像塗了毒的金鉤子,帶著那麼點兒險惡的意思。幾個人鬥得盡興了,各自霸著點小勢力不放了,齊厲悠悠閑閑地去老爺子麵前請安了。

齊厲給老爺子削了個蘋果,一邊削一邊說了幾句話,可能是這麼說的:老爺子啊,您今年四十多快五十了,雖說正是壯年,但人老了也就享受不到什麼了。這是最好的享受時間,何必靠看自己幾個兒子掙來搶去的樣子取樂呢。不如到處溜達溜達玩兒去吧,這幾年大哥二哥他們鬧得也差不多了,您也看出來自己這幾個兒子就這點能耐了,不如都交付給我吧,我給您看著,要是能讓您看得高興看得驚喜,也算盡了孝道。

結果那個蘋果削完了,齊厲從老爺子家出來,就從齊厲變成齊爺了。

聽起來有點荒誕吧?確實挺荒誕的,因為這不過是傳言而已,齊家傳了這麼多代,怎麼可能這麼兒戲地就被個蘋果折騰得換代了。但是偶爾有知道點風聲有點身份的人,席間吃喝得高興了,還是喜歡把這個荒誕的說法拿出來念叨念叨,當個美談了。

誰都知道大戶人家水深,何況還涉黑——哪裏是涉黑,他們本身就是純黑。

齊厲從幾個兄弟裏麵脫穎而出成了齊爺,其中的種種血腥與陰謀不足為外人道也。這幾年來齊爺的手段更是把這一點顯露得明明白白的,明白得大家都裝這是假的,隻把那個蘋果的笑談拿出來哈哈兩句,鬧個心照不宣。

陸以華也是聽聞過這個論調的,他印象中假想的齊爺,應該是三四十歲、一臉深藏不露的奸險,大腹便便,還有個黑得徹底的心。

結果除了第一條沾邊,剩下的全部被推翻。

他第一次看見齊爺就是那個愚蠢的下午。他開車闖進齊家的門堂去救何煦,把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毫無懸念地被打得滿背是血,鋒刃劃破皮膚向下狠狠地按下去再□,一條一條,陸以華知道自己脊背被劃得很漂亮,幾乎是要被切了開來。

就要被拖到刑堂去時,有人來了,氣氛突然凝重,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有什麼類似於威勢的東西令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等待那人開口,即便他看不見,也知道來人絕對是個極有身份的。

他伏在石板地上,疼出的汗水沾在他睫毛上,他睜不開眼,也抬不起身去看那個人。

他聽見有人喊了聲“齊爺”。

然後有人不輕不重地在他腰上踢了兩腳,牽扯到他的傷口,他抖個不止,無法控製地想喊疼,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喊出來。

最後,那個踢他的人隨便問了何煦兩句,說,此事算了。

他忍著疼強睜開眼去看,隻看見了一個側身轉成一個背影。

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冷俊、氣勢驚人卻並不鋒利,他的鋒刃不知放置在哪,總之不顯露於外。他對什麼,似乎都沒有太大的興致,因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不說話,就是死;他大發慈悲給了四個字,陸以華活下來。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觸動了他,而他救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