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蘇丞相的三女兒麼？”
我正將披風遞到采墨的手上，聽到有人說話，便抬頭看去。
來人剛從禦花園出來，有丫鬢攙著，身後跟著的儀仗顯示了她的身份尊貴。
李公公連忙帶著我們迎了上去。“月美人安。”
我亦將雙手疊於額前，行了禮。“見過美人。”
“本宮時常聽陛下念叨你呢。”月美人示意我免禮，她一隻手撐在腰後，想必是站了太久，腰腹有些酸痛。“陛下常說，相府的三小姐聰慧無比，乖巧至極，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陛下與美人妙讚，民女愧不敢當。”
“可不是妙讚，這不，你一來，陛下便遣退了本宮，隻單獨見你，本宮可是第一次獨自轉悠這禦花園啊。”
“民女惶恐，民女若讓美人不快，民女甘願領罪。”
“本宮與陛下的心向著的是一樣的，本宮喜歡你還來不及，又怎會怪罪你呢。”
“民女承蒙美人娘娘喜歡，不勝歡喜。”我不能抬頭正視她，隻一直恭順地與她對話，一是規矩，二是她說的話讓我實在惶恐。似試探又似諷刺。
“美人，奴才不能讓陛下等久了，便帶著三小姐先行告退了。”
“罷了，本宮也覺得乏了。”月美人吩咐一旁的太監準備好轎輦。“三小姐若得空，便來本宮宮裏坐坐，本宮與你很是投緣呢。”
我與采墨退至路的一旁，讓月美人的轎輦先過。“民女定當前來拜見。”
月美人的轎輦行到我麵前時突然停了，我不解，隻耐心等著。
“不是拜見，隻是想與你閑聊片刻。”她忽然輕聲笑了起來。“你可不要撥了我的薄麵。”
4、
宣室殿內未著燈火，窗戶隻開了幾盞，雖可以批折子，但遠不及外邊明亮。皇上正埋首於案台之中，想來是為繁多的政事憂心著，一旁擱置了許久的補品還未被動過，已經半絲熱氣也不冒了。
李公公走上前去，弓著身子。“陛下，蘇三小姐來了。”
“可是盼來了。”坐於案台後的皇上站起身來，他明黃的龍袍在深紅檀木的映襯下格外刺眼。
“民女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長樂未央！”我見著皇上似是要朝我走來，連忙拜倒在地。
“起來吧。”皇上隻兩三步便走到了我的麵前，風姿颯爽不減當年。”可不許再行此大禮。“
“諾。”我站起身來，不敢抬頭，隻覺皇上正上下打量著我，我不禁有些窘迫。
“陛下，燕窩已經涼了，奴才這就端出去，一會兒再送進來。”
皇上隻甩了袖子，李公公得令後，端著燕窩緩緩退了出去，我不由得一陣恐慌，被我死死拽著的袖角有些微的濕潤，掌心的汗水已經沁透了它，可能已經皺得不成樣子。
我並不是害怕麵前這個麵目嚴峻卻透著溫存，且又與我父親為生死之交的人，我害怕的隻有帝王。我不知道經曆了這麼多年、許多事，皇上是否還是從前那個將我抱在膝頭，哄我玩耍、教我識字的皇伯伯。
“八年了啊，如今都長大了，朕還記得你以前小小的，還不到朕的膝蓋。”皇上伸出手，似是想撫弄一下我的頭發，卻又覺得不妥，隻將手在膝蓋處比劃了一下。“這麼高，隻這麼高。”
我微微一笑。
“你從前與朕最親，如今卻也不敢看朕了。”他微微歎息。“若是這樣，我寧可你從未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