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第二天她老向我窮究這個先生;我對她所說關於他的話,他的衣服,他的身材,他的臉貌,一切東西都湊來使她憶起一位先生,那個人的性格和家庭是她所知道的。我默想一會兒,我還是繼續談著詳細的情形,她忽然跳起,她說道:“我將跟你賭一百金鎊,我是認得這位先生的。”

“我心裏覺得難過,你是認得他的,”我說,“因為無論我可以得到世界上任何的好處,我總是不肯使他丟臉;他從我得到的損害已經很夠了,我絕不願助人們再叫他吃虧。”“不,不,”她說,“我一定不加害於他,我請你相信,但是你可以讓我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因為若使真是他,我敢向你擔保我能找出那底細。”我聽到這句話有點吃驚,我臉上現出分明的憂容,對她說道,那麼同樣地他也可以找出我的底細,那麼我豈不是毀了。她熱烈地回答道:“怎麼,你以為我會賣你的秘密嗎,小孩子?不,不,就把他在世界上所有的財產給我,我也不肯。我替你守了比這件事更壞得多的秘密;你在這件事裏總該信得過我吧。”那時候我就不說什麼話了。

她的計劃是在別的方麵,也沒有告訴我過,但是她決心要找出那底細,若使能夠辦得到。她於是去拜訪她的一位朋友,那個女人跟她所猜的這家人們是認得的,她告訴她的朋友她有一件非常要緊的事同這麼一位紳士接洽(那位紳士頭銜不小,的確是一位從男爵,而且是很好的閥裔出身的),和她不知道怎樣去見他,若使沒有人為她介紹。她的朋友很欣然答應替她去幹這件事,就到那家裏看一看這位紳士是不是還在城裏。

第二天她來找我的保姆,告訴她——爵士是在家裏,但是他近來遇一件不幸的事,人很不舒服,人們絕沒有和他接談的可能。“什麼不幸?”我的保姆匆促地問道,好像她聽著有些吃驚。“哎呀,”她朋友說道,“他到漢姆斯特去拜會他相認的一個紳士,他回來時候,被人們攔著搶了;他既是喝了一點兒酒,他們是這樣推測的,這班流氓就欺侮他,他現在人很難受。”“被搶了!”我保姆說道,“他們搶了他什麼東西?”“哎呀,”她朋友說,“他們拿去他的金表,他的金鼻煙盒子,他漂亮的假發,和他袋裏所有的錢,請你相信那是不少的,因為——爵士出門時身邊總是有一袋的金幣。”

“咄!”我保姆含譏地說道,“我敢向你擔保,他喝醉了,找一個蕩婦來,她扒了他的東西去,他於是回到他妻子那裏,對她說他被搶了。這是一個老把戲;天天有整千這類的詭計拿來騙可憐的女人。”

“嗤!”她朋友說道,“我看出你是不知道——爵士的;哎呀,他是再有禮貌不過的紳士,全城裏找不出一個更高尚,更清醒,更莊重,更知恥的人,他厭惡這一類事情;凡是曉得他的人都不會想他會幹這樣事。”“好吧,好吧,”我的保姆道,“這和我的事不相關;若使是跟我有利害關係的,我敢說我能夠證明這裏頭有這麼一回事:你所謂普通人們所認為的知恥的君子有時並不比別人高明,不過他們保有個更好的名譽,若使你願意,也可以說他們是手段更高明的偽善者。”

“不,不,”她朋友說道,“我能夠向你保證——爵士絕不是一個偽善者;他真是一個誠實端莊的紳士,他的確被人們搶了。”“不,”我保姆說道,“也許他是被搶了;這不是我的事,我不是告訴你了;我隻是要向他說話;我的事情是另外一類的。”“但是,”她朋友說道,“不管你的事情是屬於哪一類的,你現在還不能見他,因為他是不宜於接客,因為他人很難過,他受了重傷。”“那麼,”我保姆說道,“他必定是掉到壞人手裏。”然後她嚴重地問道,“請你說,他哪裏受了傷?”“唉,頭上,”她朋友說,“一邊手、臉上都挨了打,因為他們是野蠻地待他。”“可憐的紳士,”我保姆說:“那麼,我隻好等他複原;”她還說,“我希望他不久會痊好,因為我很想跟他說話。”

她跑來告訴我這段故事。“我找出了你那位好紳士,他的確是一個好人,”她說,“但是,天哪,他現在處於糟糕的情形裏。我奇怪你跟他搗什麼鬼;哎呀,你幾乎殺死他了。”我很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我殺他!”我說,“你一定把人弄錯了;我敢說我沒有損傷他的毫發;當我離開他時,他是很好的,不過醉了,睡得很著。”“我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的。”她說,“可是他現在處在糟糕情形裏。”她於是把她朋友向她說的話全告訴我。“好吧,那麼,”我說,“他墮到壞人手裏,在我離開他之後,因為我相信我離開他時他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