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前麵已經說過,我比以前更加深居簡出了!除了我的日常工作——如擠羊奶,料理我樹林裏的羊群之外,我很少離開我的住室。我那羊群由於是在島的那邊,可以說沒有什麼危險。因為那些偶然到這島上來的野人,從來沒有想到能夠在這裏找到什麼東西,所以他們也就從來不離開海岸向裏走。我毫不懷疑,自從我由於提防他們而處處小心以後,他們還照常到島上來過好幾次。真的,我一想到過去的情況,就不寒而栗。因為我過去除了一杆槍(並且槍裏隻裝著很少的子彈)以外,經常手無寸鐵地在島上走來走去,東瞧西望,看看能不能弄到什麼東西——假使那時碰上他們,被他們發現,我又該怎麼樣呢?或者,假定我當時所看到的不是一個人的腳印,而是一二十個野人,一見到我就來追趕我,而且跑得那樣快,叫我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他們之手,那該叫我多麼措手不及啊!
一想到這裏,我就嚇得魂不附體,心裏難過異常,半天都恢複不過來。我簡直不能設想我那時會怎樣辦,因為我不但無法抵抗他們,甚至會驚慌失措,失去從容應付的能力,更不用說采取我現在經過充分準備和考慮所決定的措施了。的確,我每次把這些事情認真地想一下,就感到悶悶不樂,有時好半天都排解不開。最後,我總是回過頭來感謝上天,感謝他把我從這麼多的預見不到的危險中挽救出來,叫我躲掉了不少的災禍,而這些災禍都是我自己無法逃脫的,因為我完全沒想到它的嚴重性或可能性。
從前,我經常有一種感想,認為上天對於我們現實生活中遭遇到的各種危難,總是慈悲為懷,使我們絕處逢生。現在,這種感想又重新回到我的心頭。我覺得我們經常在不知不覺中很離奇地脫離大難;每當我們心裏有所躊躇,不能決定應該走哪條路好的時候,經常有一種內心的暗示指導著我們走這條路,雖然我們本來想走的是那條路,不僅如此,有時我們的感覺、願望或是我們的任務明明叫我們走這條路,可是心裏忽然靈機一動,這種靈機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也不知道是誰給它的力量,可是它硬逼著我們走這條路;結果,事實證明,假使我們走了我們要走的路或是我們心目中認為應當走的路,我們早已陷於萬劫不複的地步。經過這樣一番思索,我就替自己定下了一條規律,每逢自己心裏出現一種神秘的暗示或壓力叫我做什麼事或走什麼道路的時候,我就堅決服從這種神秘的指示,雖然我並不知道為什麼應該這樣做,這樣走,隻知道心裏有這麼一種壓力或暗示。在我一生裏,可以找出許多這一類的成功的例子,特別在我來到這個倒黴的島上以後;此外還有許多類似的場合,如果我當時用現在的眼光去看它們,一定可以予以注意,但是,世上有許多道理,隻要有一天大徹大悟,就不算太晚,我奉勸那些三思而後行的人們,如果他們的生活裏,也像我一樣,充滿了種種出乎尋常(哪怕是沒有這樣出乎尋常)的變故,千萬不要忽視這種上天的啟示。不管這種啟示是從什麼看不見的神明的力量發出的(關於這一點我不準備在這裏討論,也無法加以說明),它們至少可以證明精神與精神之間是有交往的,有形的事物和無形的事物之間是有神秘交流的,而這種證明是永遠無法推翻的。關於這些,我將在我後半生的孤寂的生活中舉出一些很重要的例子來。
我相信,如果我在這裏坦白承認,這些焦慮,這些長期包圍著我的危險,以及這些叫我操心的事情,已經打斷了我為未來的安適和便利而擬訂出來的發明和計劃,讀者一定不會把它看做怪事。我當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是個人安全問題而不是食物問題。我連一顆釘子都不敢釘,一塊木頭都不敢劈,生怕聲音被別人聽見。至於槍,為了同樣的理由,那就更不敢開了。尤其叫我擔心的,是生火這件事,生怕白天老遠被人看見煙子,壞我的事。因此,我把一切需要生火的事情,像燒陶罐、燒煙鬥等,都移到我那森林中的新地方去做。那地方,我去了一段時間之後,就在土層裏發現了一個天然的地洞,這件事叫我感到說不出來的欣慰。地洞進去很深,我敢說,就算有野人來到洞口,也沒有膽子進去!老實說,除了像我這樣專門想找安全退路的人,誰都不會進去。
這地洞的洞口是在一塊大岩石的底下,有一天我偶然——假如我沒有充分的理由把這些事都歸諸天命的話,我隻好說是偶然了——在那裏砍些樹枝準備拿來燒炭。現在,在我繼續講下去以前,我必須先談談我想製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