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笑話!我簡直會哭出聲來。你不信,你可以問這位魯濱孫船主……還有一個輪船公司老板——住在惠靈吞地方,穿著一件白背心的一個胖子。’他仿佛覺得我要向他耍什麼把戲。‘我不知道你要找哪一種傻瓜,’他說,‘我現在正忙著哩,再見。’我真想雙手抓著他,將他從他辦公室的窗子裏扔出去。但是我並沒有這樣幹。我卻溫和得像一個副牧師。‘請你仔細想一想,’我說,‘千萬請你仔細想一想。明天我再來拜訪你。’他豬叫也似地含糊說道:‘整天不在家。’當我走下樓梯的時候,我焦急得幾乎把腦瓜兒向壁頭撞去。這位魯濱孫船主就能夠告訴你。想起來真叫人痛心,那麼可愛的肥料白白放在陽光底下當廢物——那種肥料一用下去,甘蔗就會衝到天上去。苦因士蘭人也發財了!苦因士蘭人也發財了!在比利斯本,我最後到那裏去試一試,他們叫我做瘋子。”
“傻家夥!我所碰見的唯一懂事的人卻是給我趕車的馬車夫。我猜他是個破落戶。呀呀!魯濱孫船主,你記得我向你談過那個車夫,我在比利斯本時候雇用的——你記得嗎。那個漢子眼光真不壞,一霎眼就看穿了。跟他談話的確是件樂事。一天晚上,跟那班輪船公司老板鬼混了整天,我覺得萬分難過,我說:‘我非喝酒不可。趕快,我非喝酒不可,否則我會發狂了。’‘我可以替你效勞,’他說,‘去吧。’我不知道假使沒有他,我會弄到什麼地步。呀呀!魯濱孫船主。”
“他輕輕敲他夥計的肋骨。‘嘻!嘻!嘻!’那個老人大笑起來,糊裏糊塗望著大街的那一頭,然後用一雙悲哀的、模糊的眸子來偷看我……‘嘻!嘻!嘻!’……他更沉重地倚著傘,眼睛注視地麵。我用不著告訴你們,我想跑開已經有好幾次了,但是每次都讓支斯得爾擋住,他拉著我的衣服。‘再等一分鍾。我有個主意。’‘你那個鬼主意到底是什麼呢?’末後我冒火了。‘假使你以為我會跟你合夥……不,不,我的孩子呀。太遲了,不管你多麼想加入。我們已經有一條汽船了。’‘你有一條汽船的影子罷了。’我說。‘做個開張總可以——我們並不怎麼樣故意苛求。是不是,魯濱孫船主?’‘並不!並不!並不!’那個老人頭也沒有抬起來,咯咯說道。他是這麼堅決,老年的腦袋幾乎有一點兒顫動得太厲害了。‘我知道你認得那個小孩子。’支斯得爾說,頭向大街上一點,吉姆早已從那條街上走去了。‘昨天晚上,他在馬拉巴旅館同你一塊兒吃東西——我聽見人家說。’”
“我說那是真的,我還說吉姆倒想規規矩矩地好好過活,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節省,每用一便士,都得小心。‘也不會有很多的便士用罷!對不對,魯濱孫船主?’——他聳一下肩膀,捋一下自己那一大片的胡子,那時聲名狼藉的魯濱孫在他旁邊咳嗽,比以前更牢固地抓著傘柄,好像打算懶洋洋軟下去,變成一堆老骨頭了。‘你看,所用的錢全歸這個老頭子出。’支斯得爾低聲告訴我這句衷腸話。‘為著要運那些該咒的東西,我已經把錢用光了。但是等一會兒,等一會兒,好日子快到了!’他對於我那種不耐煩的神情好像忽然覺得驚奇。‘啊,哎呀!’他喊,‘我正在告訴你一件空前的大事,你卻……’‘我有個約會。’我溫和地替自己辯解。‘那有什麼要緊?’他真有些納罕的樣子問道,‘讓他們等著吧。我現在就是這麼辦。’我說,‘你先把你的意思告訴我豈不更好嗎?’‘買下二十所這樣的旅館,’他怒洶洶地向自己說道,‘請個個會說笑話的人都到裏麵去住——比這個大二十倍。’他一下子抬起頭來,‘我要那個年青的人。’‘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說。‘他沒有什麼用處,是不是?’支斯得爾甘脆說道。‘我一點兒也不明白。’我聲明。‘唉呀,你不是親口告訴過我他很痛心,’支斯得爾駁道,‘呀,據我看來,一個年青人已經……無論如何,他總不會有很大的用處;但是你看我正需要一個人,我有一種工作,他幹起來倒頂合式。我打算找他到我島上去辦事。’他含有深意的樣子點一下頭。‘我要派四十個苦力到那個島上——找不到,我就設法去偷。總得有人去料理那些肥料呀。啊!我打算大大方方幹一下:木頭蓋的小房屋,波浪形的鐵板鋪的屋頂——我認得有一個人住在哈巴特,他肯賒給我這些材料,讓我掛帳六個月。我真有這種打算。我敢拿我的名譽做擔保。還有飲料,我也要設法供給。我要到處去找一個肯賒我半打舊鐵桶的商人。我打算盛雨水吃,你看怎麼樣?讓他去管理一切。請他做苦力的最高監督。這豈不是一個好主意嗎?你有什麼意見沒有?’‘可是,有時整年沒有一滴雨水落到窩爾坡爾暗礁上。’我說,其實我太吃驚了,簡直不能夠笑出聲來。他咬一下嘴唇,好像心裏覺得很不耐煩。‘啊,沒有什麼關係。我要替他們安些什麼東西——或者運淡水給他們喝。別談這些話!問題不在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