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清下山,他想去找米三春,可是到了城邊,卻發現鬼子對進城的人檢查甚嚴,持有良民證才能進城,這倒是個新問題,他隻好去找劉家三少瑞斌。門衛老邱見過海清,請海清進家。海清道:“不想麻煩家人,把三少爺請出來說話。”三少今日正好在家,聽老邱說江海清來找,便跑出院去,道:“江大哥不想進院,咱們到後園子窩棚說話。”二人來到後園窩棚,海清便把飛龍寨劫了鬼子軍需,鬼子派人招安遭到丁大當家嚴詞拒絕的事說了一遍。三少讚道:“沒想到丁閻王還有中國人的骨氣!”海清道:“招安不成,鬼子一定會武力進剿。鬼子什麼時候出兵,出多少兵,武器裝備如何?都是我們急需的情報,三少爺可聽到什麼風動?”瑞斌道:“我在街裏閑逛,倒聽說兩件事,一是特務於武被綁了票,家裏拿幾千大洋才贖回。二是賈煥章讓土匪割去一隻耳朵,卻不知都是飛龍寨所為。懲治了兩個漢奸,大快人心。另外,前兩日大嫂娘家來人說,鬼子漢奸曾去薑家寨偵察,因犯口角,薑家五兄弟打了漢奸鬼子。鬼子受此辱沒,可是不見有什麼行動。我馬上去街裏找馬探長,看他有什麼消息。江大哥就在窩棚裏住下,我讓老蔡照顧你的飲食起居。”海清道:“如此甚好。”
三少進街,找到馬探長,將江海清等投靠飛龍寨劫軍需,鬼子派人勸降丁閻王拒絕的事說了一遍,又道:“飛龍寨估計鬼子必然出兵報複,所以派江大哥下山打探消息,馬叔可知道鬼子有何行動?”馬探長道:“鬼子這幾天似乎很平靜,越是平靜,可能越有大事發生。此事特高課的幾個漢奸或許貓影。你不妨找他們去探聽一下。於武奸詐無比,不可接近,倒是賈鹿二人,一個煙鬼,一個賭徒,或許為煙為賭賣點情報。”三少點頭道:“我去辦理。”
三少離開警署,出門正好碰見猴子,問道:“最近可見過賈叫花?”猴子道:“賈叫花被土匪割了耳朵之後,整日泡在煙館裏,前天,我見他被兩個夥計從煙館裏推了出來,說是欠了煙錢不還,還死乞白咧地要賒煙。這兩日我見他鼻子一把淚一把在煙館門口候著,等煙客帶點煙灰出來過癮。”三少道:“我們過去看看。”
三少和猴子來到六西街,賈煥章遠遠就看見了劉三少,雖然戰事期間,幾個叫花子曾經盯過他的稍,可調包情報的事他並不知情,以為小叫花們好事。龍王廟中,他親眼見三少周濟小叫花,是個濟困扶危仗義疏財之人,龍王廟相處數日,總算有些緣分,也是兜裏沒錢煙癮所至,他決定拉下臉來求救三少。
三少瑞斌早見賈煥章蹲在煙館門外,隻裝作沒看見,和猴子二人說笑著向前走去。賈煥章突然衝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二人麵前叫道:“三少爺,救救我!”三少故作驚訝道:“這不是賈特工嗎?給平民百姓下跪,我可擔當不起,快請起來說話。”賈煥章站起身,一手捂著耳朵,三少又驚訝道:“賈大哥這耳朵哪裏去了?怎麼傷成這樣?”賈煥章道:“小鬼子派我去飛龍寨勸降,被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割去。”三少道:“你這是為皇軍工作負的公傷,皇軍總該賞你百八十塊錢治傷撫恤吧?”賈煥章道:“呸,小鬼子待我等還不如待他那隻狼狗,我去勸降差點搭上小命,丟了一隻耳朵,小嘰才給了五塊錢。吃的喝的藥錢煙錢,不到五日便花了個幹淨,我找加滕想預支兩月薪水,加滕隻給了兩塊錢,把我當叫花子打發,真他媽不是東西。三少爺樂善好施,仗義疏財,能否周濟我一把,算借也行,等我有錢一定還您。”三少道:“龍王廟裏相處,咱們也算有緣,我這人看不了別人受難,這裏有三塊大洋,是娘讓我給她買香火的。救人危難比敬佛更值,賈大哥拿去用,不用還。”賈煥章感動得又跪地連磕了三個響頭,道:“三少爺大恩大德,賈某定當報答。”三少道:“我倒不用你報答,隻是看你被土匪害得可憐,這土匪也真不地道,有種跟小鬼子幹,割一個送信人的耳朵算什麼英雄!”賈煥章道:“這土匪也洋興不了幾日,皇軍正準備去剿滅他們。”三少道:“聽說飛龍寨土匪上千,個個都凶悍無比,皇軍去少了人,怕是不但剿不了土匪,反被土匪剿滅。”賈煥章道:“安部說帶一個大隊的兵力就能剿滅土匪。小嘰罵他狂妄,讓他全聯隊出動,且槍炮等軍械一律帶齊,務必一戰取勝。”三少道:“丁閻王搶過我舅家,舅母挨了一槍,鬼子什麼時候發兵,我也跟去殺兩個土匪,替舅媽報那一槍之仇。”賈煥章道:“依照安部,當時就要發兵,小嘰說要等山寨鬆懈再剿,定於冬月初幾,趁月黑之夜偷襲。不過你可去不得,槍子無眼,弄不好丟了小命。我都想找個借口,不去送死。”三少道:“賈大哥說的也是,隻希望鬼子滅了土匪,鏟除禍害。”賈煥章忙著去過煙癮,千恩萬謝離去。
三少回到窩棚,便把探得消息告知海清,一個戰鬥方案在海清腦子裏形成。對三少道:“你帶我去薑家村,會會薑家五虎如何?”三少應聲,回家備了兩匹快馬,二人隻一個時辰便到薑家村。秋收罷了,田裏已無活計,幾位老人在村頭場園聊天,幾個兒童在場園中的草垛裏捉迷藏。村頭新開了一家茶館,二人將馬拴在馬樁上,進了屋。老板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三少道:“走路口渴,喝杯茶。”老者道:“客官喝奶茶、花茶還是紅綠茶?”三少道:“來兩壺奶茶既解渴又充饑。”兩壺奶茶放於桌上,二人喝茶,老者坐在另一桌旁道:“客官從哪來,到哪去?”三少道:“街裏來,就到此村走親戚。”老者道:“爺的親戚是哪家?”三少道:“薑老爺是我親家公,薑家五虎是家嫂的親兄弟。”老者道:“這樣說來,你是哈達街劉四爺的公子?”三少道:“正是,不知五虎可在家裏?”老者道:“既是親戚,我就實話對你說了。自從一個漢奸帶了兩個鬼子,來村裏探聽鬼子軍需被劫的事,五虎動手打了鬼子,怕鬼子報複,便在山裏又建了一處窩棚。我這茶館便是山裏的眼線。近些天,薑家五兄弟日夜都在山裏忙,要找他們必須去山裏。”三少道:“新窩棚在哪裏?”老者道:“你們自去定然找不著,還是我帶你們去吧。”三少道:“謝謝老伯。”老者到門外喊進另一老人,交待了兩句,便帶二人上路。
三人走了一段路,海清道:“老人家怎麼不給我倆蒙上眼睛?”老者道:“蒙眼幹啥?”海清道:“我倆要是壞人,將環境察看得一清二楚,五虎建密秘窩棚也就無密秘可言。”老者道:“倒沒想到過一層,我會給五位少爺提醒。”山裏樹林落葉,蒿草枯萎,可也能遮天蔽日,山路七拐八盤,讓人分不清東西南北。翻山過溝,大約行了十來裏,來到一山凹處。老者道:“到了。”三少海清疑道:“怎麼既不見房也不見人?”老者笑道:“我家四少爺讀過幾年書,是他指揮建了這隱蔽所在,別說遠看,就是到了近前,你也不會發現有人,可裏麵的人卻能看到你。”
話音剛落,突然十幾個荷槍實彈的團丁像從地下冒出來一樣,迅速站據有利位置。接著又走出一個年輕人來,問老者道:“什麼人?”老者答道:“街裏親家公三公子求見。”隻見那青年跑了過來,三少見是五虎薑信,叫道:“五鎖!”薑信也叫道:“三順子!”原來二人年齡相當,五虎隻小三少兩個月,五虎隨母親去姐家,常和三少一起玩,所以直呼乳名。五虎又見海清,因劫軍車時二人曾有一麵之緣,便上前道:“是飛龍寨江大哥,四哥等都在窯內,快請進去說話。”三人來到山前,三少海清看不出哪裏有窯。薑信上前幾步,用腳一踏地上木板,坡上一片草皮移動,閃出一道門來。進得洞來,海清見洞室有一大廳,非常寬敞,洞頂用木板鋪成,下有梁柱支撐。洞內雖有燭台,並未點燃,可室內卻十分明亮,海清詫異。仔細導找光源,隻見洞頂洞壁掛了十餘塊水銀鏡麵,陽光通過洞頂的孔隙,照射在三塊鏡麵上,又反光給其它鏡子,相互折射,洞內錚明瓦亮。海清不得不佩服薑智的智慧。
薑仁等四兄弟與海清瑞斌見禮,幾句寒暄後,薑智問道:“江大哥來可有事?”海清道:“我等劫了鬼子軍需後,日軍曾派人到山寨招安,遭丁大當家嚴詞拒絕,經劉家兄弟打探,鬼子要武力進剿我飛龍寨。正所謂唇亡齒寒,我山寨被滅,薑家村定是鬼子的下一個目標,特來商量對策。”薑智道:“鬼子漢奸也曾到我處探消息,為防不測,我們才趕建了這密秘之所。”海清道:“自從我上山之後,便做了鬼子可能攻打山寨的充分準備,然而山寨工事再堅固隱蔽,也難敵鬼子的鐵甲利炮,難免滅頂之災。”四虎道:“與其坐而待斃,不如起而拯之,江兄有何良策?”海清道:“我探得鬼子於下月初要盡發傾城之兵,攻打我飛龍寨。其時哈達城內隻留一個憲兵中隊,兵力空虛,薑家兄弟能否乘機攻打城裏,成則端掉鬼子司令部,掠走他的軍需,不成也能解我飛龍寨之圍。”四虎拍手道:“好個圍魏救趙之計。就按此計行事。”海清道:“不知貴寨有多少可用兵力?”四虎道:“我村現有團丁百人,我們和相鄰尚、夏兩村已訂立攻守同盟,兩村可出兵百餘人。”海清道:“劉家兄弟還可助一臂之力。”三少茫然,海清如此這般一交待,瑞斌叫道:“這事我和小叫花們手到擒來。”
江劉二人辭別了薑家五虎,江海清便回飛龍寨,向大二當家彙報下山經過。鄭二當家道:“有薑家幫忙,我寨無憂矣。”
冬月初一,飛龍寨召開軍事會議,丁大當家道:“小鬼子占我東北,毀我長白山巢穴,殺我兄弟,與我不共戴天,今又要發重兵滅我山寨,此役關係到我寨生死存亡,望各位頭領戮力同心,與鬼子決一死戰。下麵請六當家布署禦敵方案。”海清道:“受大當家委托,製定方案如下:三當家所部四百弟兄負責堅守正麵陣地,先藏入掩體,待敵炮擊時,假作中彈慘叫,聲音越響越好,以迷惑敵人。待敵炮停擊,立刻進入陣地,近擊來犯之敵,遠則機槍、步槍、迫擊炮,近則手榴彈伺候,盡量殺傷鬼子的有生力量。四當家所部二百人,負責東西北三麵防守,如有敵人攀崖偷襲立擊之。我和五當家所部二百人下山迂回敵後,伺機對敵形成夾擊之勢。大二當家坐陣山寨,決斷臨戰之事。”崔景會心道:這小子把我的部下安排在正麵戰場,和鬼子死克,如果勝了好說,如果敗了我們無處可逃,他帶人下山卻能溜之大吉。不行,必須把這小子留在寨裏。於是道:“下山有五當家統帥即可。”海清曾將布署彙報給大二當家,自己下山有相機行事的作用,鄭二當家看出崔景會的用意,道:“有大當家主持山上大局,三當家不必過慮。老六下山自有道理。”崔無話。
冬月初一,各部都進入戰鬥崗位,海清叫戰士丁來運和三名戰士帶上三十套鬼子軍服便和赫鎮山部下山,又派出三組探哨,每五裏遠一個,帶上爆竹雙響,有敵情便燃放兩枚雙響為號。當日沒有敵情。
初二夜,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北風呼嘯,寒氣逼人,弟兄們雖然都穿上了新做的棉衣,還是有點撐不住。崔景會犯了煙癮,眼淚鼻涕流下便凍成了冰,罵道:“什麼他媽狗屁情報,等了兩日也不見鬼子蹤影,老子受不了這洋罪,回房抽兩個煙泡去。”小爐匠、許大馬棒、驢糞蛋也跟了回去。丁大當家對情報也有點懷疑,對鄭二當家道:“鬼子要是三五日不來,弟兄們怎麼受得了?”鄭二當家道:“情報不會有誤,鬼子偷襲定然在這月黑頭天。越是這種情況,越要讓弟兄們提高警惕。”丁大當家道:“我們再去巡視一番。”
大二當家帶了四名侍衛出了聚義廳,便見崔景會房間有燈亮起。鄭二當家道:“三當家最不守規矩,定是回屋抽大煙了。”丁大當家道:“頭領不守規矩,部下定會鬆懈,這還了得。”二人便直奔崔房而去。推開房門,果然室內煙霧繚繞,吸足了煙土的幾個人,正閉目養神。“混蛋!”丁大當家叫道,“弟兄們在外挨冷受凍,你等卻在此逍遙,滾起來,到門外接受處罰!”崔景會雖然目中無人,可也最怕丁大當家,於是趕緊爬起身道:“回屋抽口煙就去,大當家饒恕。”說著,四個跑出屋去。“站住!”丁大當家叫道:“兩人互相打四個嘴巴,以示懲戒!”四人雖不情願,可不敢不聽,剛要動手,忽見遠處號炮升天,鄭二當家道:“鬼子來了,先記下懲罰,快進入陣地!”
安部率領本部人馬,乘十餘輛汽車,在於武、鹿棲州帶領下來到大廟鎮,怕汽車響聲驚動土匪,安部命令士兵下車步行。行了幾裏,突見兩隻爆竹升天,小泉道:“土匪爆竹為號,怕是有所準備。”於武道:“每到冬月,便有作坊趕製爆竹年關去賣,我們在路上也曾見爆竹升天,這是試驗響動,不是土匪號炮。”安部道:“是不是信號,到寨下便知。”
上千名鬼子悄無聲息靠近山寨,不見崗哨,也不見燈光,安部道:“土匪就是烏合之眾,一點軍事常識都不懂,睡覺連崗都不放,我們直接摸進山寨,打他個措手不及。”小泉道:“不然,土匪兩次巧妙劫我軍需,說明匪中有高人,既便無高人指點,丁閻王也不會連崗都不放。以我之見,還是按常規戰法,先用炮擊,然後攻山。”安部覺得有理,於是命炮兵中隊架炮攻山。
三十門迫擊炮齊發,炸得山寨土石橫飛,幾處木製房屋燃起熊熊大火,山上傳來喊爹叫娘鬼哭狼嚎的慘叫。安部獰笑道:“土匪果然毫無準備,勇士們衝鋒!”“慢!”小泉叫道:“聽土匪慘叫似無病**,怕是假像,三個大隊分梯次衝鋒妥當。”安部便下令,一二三大隊,梯次前進。
鬼子一大隊在西村色夫的指揮下,在密集炮火的掩護下,摸上山來。將近五六十米,敵炮停止,西村立即命令衝鋒。四百餘名鬼子蜂擁而上。突然幾十顆地雷炸響,山寨響起密集的槍聲,鬼子倒地一片。西村大叫:“中埋伏了,快撤,眾鬼子連滾帶爬下了山,傷者大叫救命,可誰也不管,隻顧個人逃命。
山寨弟兄以極小的傷亡消滅鬼子百餘人,打退了鬼子的進攻,一片歡呼,有十幾人跑下陣地,去搜死去鬼子的財物或收繳槍支。武仲林大叫:“敵人又要**,快快回來。”話音剛落,敵炮響起,跑下陣地的十幾人飛上天,戰壕裏狂歡的弟兄也死傷十幾人,武仲林左臂被彈片擊傷,崔景會叫道:“快撤回掩體!”武仲林簡單包紮了傷口之後,又要出去觀察敵情,正在前沿的鄭二當家道:“敵人正在**,危險!”武仲林已出掩體,隻見他從一個彈坑跳向另個彈坑,毫發無損,十幾個膽大的弟兄也學著衝出掩體,果見五六百名鬼子在炮火掩護下又衝了上來。武仲林叫道:“手榴彈伺候!”幾十枚手榴彈在敵群中爆炸,畢竟人少勢微,並沒阻住鬼子的衝鋒。突然,十餘發炮彈落到敵群,落到督戰的鬼塚身邊,鬼塚罵道:“八嘎,炮兵中隊的飯桶,怎麼炮擊自己的士兵!”一侍衛道:“炮彈是從山上打來。”鬼塚道:“土匪怎會有重型武器?定是有正規隊伍幫忙,快撤!”眾鬼子雙撤了下去,炮彈緊隨其後炸響。
安部小泉遠遠地觀察戰場變化,見土匪竟然有炮,兩輪進攻都被打回來。安部道:“飛龍寨土匪可真不可小覷。”小泉道:“土匪準備充分,正麵攻擊難以湊效,兩側可有登山之路?”於武道:“飛龍寨東西北三麵山勢十分陡峭,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不如撤退回城再議進攻方略。”安部罵道:“八嘎,以我一聯隊之兵,剿不滅一夥山匪草寇,豈不惹人恥笑!”又命令道:“以野田部為主攻,西村、鬼塚為兩翼,炮火掩護,發起全麵進攻,不惜一切代價,拿下匪巢!”
敵炮開始轟擊,炮火比前兩次更加猛烈,前沿陣地的戰壕被炸,又向縱深危及掩體。躲在掩體中的弟兄被炸死炸傷。鬼子的輕重機槍,猛烈地向山寨陣地掃射,壓得弟兄們出不了掩體。崔景會罵道:“江海清這王八蛋跑到哪裏去投胎?怎麼還不動手?再等下去,老子的弟兄都得報銷!”
突然鬼子的炮兵陣地響起劇烈的爆炸聲,敵炮全都啞巴。對麵山林裏響起密集的槍聲,衝在後麵的鬼子倒地一片。眾鬼子見炮兵被炸又有奇兵出現,掉頭就往回跑,野田抽出戰刀,砍了兩個後退的鬼子,大叫:“攻進山寨或可扭轉戰局!後退者殺!”眾鬼子見狀,又嗷嗷嚎叫著向山寨衝去。見鬼子大炮被炸,赫鎮山部又向鬼子發起攻擊。武仲林大叫:“弟兄們衝上陣地,不讓鬼子前進半步!”退縮是死,戰則能勝,崔景會也大叫:“弟兄們,殺一個鬼子一塊大洋,殺了鬼子軍官賞大洋五塊,衝啊!”眾弟兄躍出掩體,對衝上來的鬼子手榴彈炸,機步槍射殺。腹背受敵,眾鬼子見大勢已去,奪路逃走。野田、鬼塚、西村見阻止不住,也跟著敗下陣去。
見鬼子逃跑,武仲林大叫:“弟兄們衝啊!追擊鬼子,活捉安部!”對麵山上的赫鎮山也追殺下山,一時間‘殺鬼子,活捉安部’的喊聲震天。兵敗如山倒,安部小泉被敗兵裹挾著,拚命奔逃。突然從炮兵陣地方向殺出三十餘名身著鬼子軍裝的人,個個臂紮白巾。安部以為來了救兵,揮著戰刀叫:“快快地阻擊土匪。”話音剛落,一顆子彈飛來,正中手臂,戰刀落下,正紮在腳上。安部“媽呀”一聲倒地,密集子彈射來,毫無戒備的鬼子倒地一片,小泉左臂中彈,大叫:“來者是土匪喬裝,保護聯隊長,且戰且退!”眾鬼子方才醒悟開槍阻擊。於武、鹿棲州跟著安部奔逃,見安部中槍,不顧其死活,便一頭紮進山坡的荊棘叢中,一鬼子侍衛見狀,將二人揪出,罵道:“怕死的支那豬,快背聯隊長逃走!”鹿棲州人高馬大,自然先背安部,之後換上於武。於武身單力弱,背起二百斤重的安部,沒走幾步,便摔倒在地,二人一起滾下一道深溝。鹿棲州和四名鬼子侍衛衝下溝內,見二人被摔得鼻青臉腫,一侍衛狠狠打了於武幾個耳光罵道:“八嘎,摔傷了大佐,死了死了的!”說著舉槍就要射擊。安部見滾到溝裏倒因禍得福,躲過了橫飛的子彈,於是道:“槍斃的不要,逃跑的要緊。”
崔赫二部合兵一處追殺鬼子,突然前麵有三十餘名臂紮白帶的鬼子出現,崔景會叫道:“鬼子來了援兵,窮寇莫追!”赫鎮山道:“不是鬼子的援兵,是江兄弟喬扮鬼子,炸了敵人的炮隊,現在歸隊截殺鬼子。”崔景會雖然對江海清有偏見,也不得不佩服他技高一籌。三路人馬合兵一處,又追敵裏許,見鬼子四散奔逃,便停止追擊。海清命令弟兄們打掃戰場,此時丁大當家和鄭二當家趕下山來,見了海清道:“六弟用兵如神,此役當領頭功。”海清道:“非我一人之功,是兩位當家坐陣指揮有方,尤其三當家正麵迎敵,應領首功。”崔景會見大二當家讚揚江海清,心中不悅,但聽了江海清之言,倒覺受用,道:“六弟說得對,不是一人之功,大家都有功。”
武仲林來報:“粗略統計共擊斃鬼子四百餘人,繳獲重機槍兩挺,輕機槍八挺,步槍四百餘支,完好迫擊炮八門,炸毀二十二門。山寨弟兄犧牲五十六人,傷四十五人。”鄭二當家道:“各綹子將犧牲弟兄登記造冊,好生掩埋,給家屬發放撫恤。傷者馬上治療,殘疾者發放撫恤願離寨者送還家鄉。”赫鎮山道:“鬼子的屍體如何處置?”崔景會道:“扔到深山老林,喂虎豹狼群,也讓我山獸們分享勝利果實。”鄭二當家道:“鬼子兵大多數是被逼上戰場,死者為大,還是掩埋了吧。”海清道:“鬼子陣亡將士,必將骨灰運回本土,先集於山下,冬天也壞不了,鬼子來交涉再做道理。”崔景會道:“一具屍體一塊大洋,狠狠敲一下鬼子的竹杠。”四當家白士傑道:“就怕安部不甘心失敗,組織反撲。”海清道:“不會了。”白士傑道:“為什麼?”海清道:“我已聯絡一支友軍,襲擊城中鬼子,小嘰定調安部回援。”崔、白、赫等愕然道:“哪來友軍?”海清道:“曾經和我們共同劫過南線鬼子軍需的薑家民團。”
安部在侍衛和於、鹿二人的保護下,一氣逃出三十裏,來到大廟鎮,此時天已大亮。小泉等相繼逃了回來,計點人數,減員四百餘人。敗在土匪手下,安部覺得窩囊,對小泉道:“我們尚有近千兵力,休兵一日,組織再戰。”小泉道:“我軍士兵損失三分之一,兵力不占優勢,土匪憑險拒守,我地利不占優勢;我炮兵中隊全軍覆沒,武器上不占優勢;以劣勢之兵對優勢之敵,恐難取勝。”安部道:“大敗而歸,如何向小嘰司令交待?”正在進退兩難之際,通訊兵報告:“小嘰司令官來電。”安部搶過電文看了臉上露出了笑容,道:“城裏遭不明身份的土匪襲擊,速調我部回援。”有了台階下,安部立即下令,火速回援城裏。
襲擊哈達街鬼子司令部的人馬,正是薑家五虎所率的聯村團隊。
原來江海清離去幾日,三少瑞斌時刻關注鬼子的動向。冬月初二下午,他溜達到煙館附近,又見賈煥章頭纏紗布,在煙館外候著,一個身穿闊綽的商人和一漢子從煙館出來,賈煥章便上前哀求道:“大爺救救我,我受了傷,疼痛難忍,沒錢買藥,隻好來這裏乞求施舍,看大爺麵善定是救困扶危的好人,望大爺施舍一二,此生無能,來生定結草銜環,報大爺大恩。”那闊商不予理睬,跟班的漢子叫道:“滾開,眼下像你這樣的人多如牛毛,我家爺就是財神轉世,也救濟不起。”賈煥章上前抱住闊商的大腿哀求,那漢子見了,一腳將他踢出丈遠罵道:“死乞白賴,找死!”三少正要找賈探聽消息,見狀便急步上前,扶起賈煥章,對那商人和漢子道:“不給施舍也罷,為何動武傷人,太沒有同情之心。”那漢子立目道:“難道你要擋橫?”三少道:“路見不平,人人要管!”那漢子道:“管事要有本事,來來來,咱倆過上兩招。”闊商見狀道:“不許多事!還有正事要辦,走咱們的。”二人揚長而去。
賈煥章見了劉三少,就像見了救星,跪地道:“三少爺快救救我。”三少道:“好說好說,你快起來說話。”賈煥章起身,三少道:“賈大哥今日怎麼沒跟著皇軍去辦差?”賈道:“別說我有傷在身,就是沒傷,這趟送死的差也不能跟著去辦。”三少道:“此話怎講?”賈煥章略顯遲疑,可想讓劉三少周濟,便實話道:“小鬼子今夜要去偷襲飛龍寨,槍炮無眼,弄不好搭上小命,所以我借口耳傷沒好,就脫了這帶路的差事。”三少道:“鬼子出少了兵,難以打下飛龍寨。”賈道:“安部一個聯隊全部出動,一千多人,又有機槍大炮,拿下山寨輕而易舉。”三少聞聽,軍情緊急,不想再和賈煥章羅嗦,於是拿出三塊大洋道:“娘讓我去買香火錢,就先給賈大哥救急,省著點花。”賈千恩萬謝,三少便急忙離去。
三少瑞斌回家騎上小青馬,急奔薑家村,告知薑家五虎,五虎即調集人馬,星夜趕到街外。四虎薑智道:“三弟可探明鬼子軍力布署情況?”三少道:“鬼子一個整編聯隊全部出動,城裏隻有一百八十人的憲兵中隊防守。鬼子新建東大營尚未正式啟用,三個小隊在城中。自從軍需被劫,敵防守嚴密,明碉暗堡,明崗暗哨遍布城邊城內。雖兵力不多,破城不易。”薑智思謀片刻:“我們的目的是解飛龍寨之圍,如能給敵人重擊更好,所以我決定兵分兩路,大哥、二哥、三哥帶百名弟兄攻打鬼子城池,能攻破最好,攻不破也要大造聲勢。迫敵向城內求援,我帶八十名弟兄伏於城外接應。五弟和劉家三弟帶二十弟兄潛入城內到處放槍放鞭炮擾亂鬼子視聽,給敵造成壓力,使之調回清剿飛龍寨之兵。”眾人道好。薑智又問三少道:“江大哥讓你所辦之事可準備好?”瑞斌道:“二十隻洋鐵桶,二百掛鞭炮,都已備下。放在城內龍王廟裏,有猴子、狗子、黑子、墩子看守。”薑智道:“城外由大哥帶去,城內歸三弟五弟使用。”眾人道:“明白。”薑智道:“半夜時分戰鬥打響,其餘相機行事,天亮後撤出戰鬥。”
一則擔心安部剿匪不力,二則害怕有土匪趁虛襲城,小嘰在辦公室中也坐臥不寧。半夜時分,突然聽城池響起密集槍聲。小嘰跳起身來,對加滕道:“哪來如此大股兵力襲擊我新營,是否派兵救援?”加滕道:“定是我出兵剿匪走漏了消息,山匪派兵來攻城以解山寨之圍。”
城內到處是槍炮聲,司令部周邊一片喊殺聲。小嘰問加滕道:“估計來敵有多少兵力?”加滕道:“聽槍炮聽響,少說有七八百人。我們發重兵去攻打飛龍寨,飛龍寨倒傾巢出動反來襲擊城裏,應速調安部部回城。”小嘰立即發電報命令安部回城救援。
安部帶殘兵敗將乘汽車火速趕回城裏,民團早已不見蹤影。小嘰道:“土匪太過狡猾,我們發兵去剿他們,他們反來襲擊城裏,安部君可將匪巢搗毀?”安部驚道:“飛龍寨防守嚴密,兵力少說有上千人,我等強攻不下,損失慘重。正要組織再攻,突然接到電報回援,司令官怎說土匪傾巢出動來攻城裏?”小嘰道:“據敵勢判斷,攻城者少說有七八百人,據可靠情報,飛龍寨匪兵最多不超八百,難道攻城者另有他人?”安部、加滕也給不出答案。
統計傷亡情況,安部損失四百餘人,城裏憲兵損失近百。炮兵中隊全軍覆沒,三十門迫擊炮盡失。小嘰聽了彙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泄了氣的皮球,道:“我關東軍橫掃東北三省如風卷殘雲,沒想到在赤峰這彈丸之地卻連連受挫。”安部道:“請求關東軍總部,派飛機空中支援,我帶兵一舉將其消滅。”小嘰道:“對付一股土匪,要求派飛機來支援,豈不授人笑柄,此事以後再圖。眼下我四百餘皇軍士兵在匪區暴屍荒野,不能魂歸故裏,如何處置?”加滕道:“派兵搶回絕無可能,土匪都是見錢眼開之徒,派人談判,或許能贖回屍體。”小嘰道:“派人談判,又要辛苦於、賈、鹿三位了。”賈煥章急道:“我去招安,丟了一隻耳朵,再去談判怕是腦袋不保。”於武道:“我以商人身份去刺探軍情被土匪抓去,是家裏拿錢贖回來,如今以皇軍特使身份去談判,土匪定會殺了我,我死事小,誤了皇軍之事事大。”鹿棲州生怕差事落在他身上,道:“身為皇軍特工,赴湯蹈火再所不辭,不過身份低微,怕是土匪不買我的賬。如果縣府出麵,或可成功。”安部道:“縣府官員徒吃奉祿,沒為我皇軍辦過大事,何不讓他們出麵。”小嘰派人立請楊縣長和縣府署長前來議事。
楊義霖雖然足不出戶,可是對外麵發生的事一清二楚。聽說小嘰呼喚,對屬下道:“小鬼子找我等會有何事?”馬漢征道:“鬼子找我等就是征收捐稅,還能有什麼事?”幾人來到鬼子司令部。小嘰親自出門迎接。
楊義霖道:“司令官找我等來,所為何事?”小嘰道:“確有一難事,想請楊縣長幫忙。飛龍寨土匪兩次劫我軍需,視我皇軍為無物,我派人招安,遭匪拒絕,便派兵征剿,沒想到土匪狡猾,反中其詭計,現有四百餘名皇軍士兵屍體,尚留於匪區,我想請楊縣長出麵,贖回皇軍屍體,使其魂歸故裏,也好給死者的父母一個交待。”楊義霖推辭道:“我與土匪有仇,派我去談判,贖不回皇軍的屍體,怕是還要拿錢去贖我的屍首。”小嘰看了看眾人,目光落在張署長身上,他知道張麻子跟隨張作霖起家,曾是土匪,匪中的規矩懂得最多,和土匪打交道經驗豐富,於是笑道:“我怎麼忘了現成的人才。張署長與賊匪打交道多年,當是談判的最佳人選。就請張署長辛苦一趟吧。”張麻子心知難以推脫,賊眼珠子一轉道:“為皇軍效力再所不辭,不過有點困難必須解決。”小嘰道:“什麼困難,我幫你解決。”張道:“縣府三月沒發薪俸,家裏三日沒生火做飯,老婆孩子快餓死了,我想出去求親朋好友借幾斤糧食救命。”小嘰道:“有這等事?”楊義霖道:“繳上來的捐稅讓皇軍軍需處全部拿走,不僅張署長三月沒發薪水,我縣府官員勤雜也都沒發,有幾個職員辭了職,再這樣下去,縣府及各署都得散夥,解決薪資已是當務之急。”小嘰為難道:“兩趟軍需都被土匪劫去,大兵吃飯都成了問題,我已打了報告,要求總部馬上撥款。諸位多擔待兩日。張署長馬上要出公差,我這僅有十塊錢,你五塊做路費,五塊留家救急。”張麻子假作無耐之色道:“雖少點,可也隻能如此,皇軍有難處,咱也得克服一點。”
張麻子接過錢又道:“這土匪最是難纏,不過土匪都是唯利是圖之輩,空口白話,恐怕贖屍無望。”小嘰道:“你估計土匪會要什麼價?”張麻子道:“土匪見去贖屍,定會獅子大開口,每屍敢要五百大洋。”安部插嘴道:“每屍五百大洋,四百具屍體就得二十萬,這可是天價,決不能答應!”張署長道:“確實不少,皇軍現在經費正緊,我看不贖也罷,不過皇軍的屍體讓狼拖狗拉,也夠可憐。”小嘰道:“要是軍需不被劫,二十萬塊也能拿出,可眼下實在結據,張桑去談判,好生與土匪交涉,出一萬大洋。”張麻子掰著手指道:“一萬大洋,四百具屍體,每屍二十五元,少了點。”安部又插嘴道:“每屍兩塊五都不少!”張麻子叫道:“兩塊五一具屍體,皇軍也太不值錢了,買頭死豬也不止兩塊五。”安部聽出張麻子在罵人,怒道:“八嘎,你把皇軍比作豬?死了死了的!”張麻子也瞪眼道:“是**不把死去的皇軍當人!”安部還待爭辯,小嘰生怕張麻子一怒之下不去贖屍,叫道:“不要再扯淡了,說正事!張桑你說多少錢妥當?”張麻子道:“我盡量去談,自然越少越好,不過怕是少於兩萬談不成。”小嘰道:“隻能出一萬,張桑全力費心辦成。”張麻子道:“好吧,憑我老張三寸不爛之舌,定能馬到成功。司令官可馬上派人跟我前去,別忘了帶上錢。”
張署長帶上馬探長,小嘰派了一小隊鬼子,開了兩輛汽車。到了大廟鎮,張署長叫鬼子車輛就地等候,便和馬探長去飛龍寨。從於武口中得知,山下小店是山寨眼線,二人直奔店中,說明來意,包花禿例行公事,將二人蒙了雙眼,帶入山寨,進了聚義廳。
丁閻王和張署長,一匪一警,雖未謀麵,可二人早就相知。鬼子派人來贖屍,丁閻王沒想到卻是張麻子為使,叫道:“張署長駕到,怎麼還給他蒙了罩子,太不禮貌了,快摘下來。”包花禿趕緊將罩子摘下,張麻子睜開雙眼,環顧四周,見是一座半窯半建的聚義廳,燈光幽暗,廳周刀槍林立,廳中兩側站立著兩排荷槍實彈,麵目各異的徒眾,正麵太師椅上半躺半臥著一個人,高大的身材碩大的頭,赤紅臉,落腮胡。兩側的椅子上坐著五六個人,在昏暗的燈光下,酷似幾個幽靈。整個廳裏冷嗖嗖似陰風四起,隱約約似有魂吟鬼哭,真個像傳說中的閻羅寶殿。“見了我們大當家還不快跪下!”一聲夜貓子叫,令人汗毛倒豎。“嗬嗬嗬”一聲冷笑,張麻子叫道,“老子上跪天,下跪地,家跪父母,還沒跪過他人。”催命鬼想起打劫郭九公時,若不是張麻子帶兵解圍,郭家早被攻下,不僅沒攻下郭家,還丟了他部下幾十條性命,舊恨複燃,大叫道:“來人,將張麻子拉出去砍了,為我死去的弟兄報仇。”“是”小爐匠和許大馬棒,竄上前去,拉起張署長就往外拖。“慢!”丁閻王發話道,“警匪之間,本是貓鼠關係,勢不兩立,今貓來拜訪老鼠,這倒是天下奇事。張署長今天來是勸降還是要捉拿我這匪首歸案?”張署長笑道:“鬼子要勸你投降,老子還真不伺候,小鬼子發上千大兵,都奈何不了你丁閻王,我兩個小小警察,赤手空拳,哪有能力捉你歸案。老子今天來不是你的災星,是你的財神,你也不請老子坐下說話,給杯茶喝。”丁閻王也笑道:“貓到老鼠這來討茶喝,這更是天下笑談。請二位落座,上杯好茶,我倒聽聽是怎麼個財神。”江海清怕下屬對張麻子有仇,茶中下毒,便道:“我去泡茶。”張署長坐下道:“你說他媽天下竟有這麼不公平的事,人到我警察署裏,我們毛都撈不著,還得管飯。可是人到你這寨裏來,是死是活都值錢。我今天來是替小鬼子贖那四百多具死屍的。”崔景會插話道:“拿多少錢贖票?”又一聲夜貓子叫,張署長十分厭惡,調侃道:“總也得千八百塊吧。”崔景會跳起來叫道:“你張麻子他媽真拿我們當了要飯的,四百鬼子隻拿一千大洋就想贖回,哪有這麼便宜,你可聽說於破靴子的兒子於武?一個人就拿了兩千五。”張署長道:“一頭死豬多少錢?買了死豬還能喂貓喂狗,這死鬼子你打算留著包人肉餡包子?”張署長尖刻滑稽的比喻,惹得眾人笑起來。鄭二當家道:“一個死鬼子隻拿兩塊伍來贖,這不顯得鬼子太不值錢了嗎?小嘰國昭也不會這麼貶低自己的身份。”張署長見說話的是一位戴眼鏡的先生,道:“說話的定是寨中的鄭二當家,都說二當家上知天文,下曉地理,能算人吉凶禍福,斷人生老病死。你說小鬼子會拿多少錢來贖?”鄭二當家道:“最少每屍也得十塊大洋吧?”張署長叫道:“這下老張可賺大發了,小鬼子答應給一萬大洋,給你們四千,我剩六千,是老子十年的薪俸。”“一萬大洋?”眾人驚呼。張署長接著又道:“這可不是小嘰出手大方,是我老張費了兩水稍唾沫星子爭取來的。”丁大當家笑道:“俗話說,見見麵分一半,張署長拿六千也不算多。以後我們有個山高水低,還需署長大人周全呢。”張署長哈哈大笑道:“俗話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一萬大洋,我分文不取,剛才是句玩笑話。丁大當家賞頓酒喝,老張就滿足了。”丁大當家叫道:“張兄是個痛快人,上好酒好菜,我和張兄一醉方休。”張署長道:“喝酒也是玩笑話,趕快交割,鬼子還在大廟鎮等著,防止鬧事。”丁大當家派四當家騎馬去通知鬼子進山,又叫江海清帶二百精壯弟兄布於山下,負責屍體交割事宜。張馬二人告辭,丁大當家道:“張兄為官清廉,仗義疏財,在下佩服,來日方長,後會有期。”張署長道:“丁大當家可別如此誇我,臨行時我還訛了小嘰十塊大洋呢。”眾人又笑一回。
交割完畢,海清拿回一萬大洋,滿寨歡喜,張署長回去交差,將談判說得十分艱難,把山寨說得如鐵壁銅牆,把丁閻王說得神乎其神。在標榜自己的同時,也讓小嘰安部打消剿滅這支抗日武裝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