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寨弟兄們打掃完戰場一綹長向赫、江二當家報告:“斃敵五十四人,我方犧牲四人,傷八人,繳獲敵機槍七挺,步槍五十一支,手槍三支。另繳軍需車五輛,其中三輛大米洋麵,兩輛車裝的是槍炮分體零件,因翻車被炸,有部分損壞。”武仲林叫道:“這下我們可發了洋財!快去看看都是什麼槍械。”眾人先看被炸車輛,車上全是步機槍,分解裝箱,另一翻轉車輛有六門迫擊炮,炮藥子彈若幹箱。“常青鬆道:”虧得此車沒被炸,不然炮藥子彈全毀。“武仲林道:”鬼子怎麼守著機槍卻沒用於剛才戰場?“海清道:”槍彈分離,且槍炮零件分裝,鬼子來不及使用。“赫鎮山道:”戰利品如何處理?“江海清道:見一麵分一半,讓薑家兄弟先拿。”薑智道:豈有此理,戰事主要由飛龍寨弟兄打下,我們隻幫了點小忙,怎可無功受祿?“海清道:”繳獲戰利品用來打鬼子,薑家兄弟是我抗日盟友,不論此戰付出,薑兄弟務必接受。“薑智見海清執意相憎道:恭敬不如從命。江大哥就將成品機槍給我,另帶一箱子彈即可。”江海清道:“再加一箱步槍,一箱子彈,十袋大米,十袋洋麵。常青鬆開車送去。”
弟兄們七手八腳將糧食槍械分開裝車,常青鬆開車,薑家五虎上馬與海清等告別,海清突然想起一事,叫道:“薑家兄弟,小心鬼子報複。”薑智道:“多謝江兄提醒,後會有期。”赫鎮山組織弟兄們裝好車,問海清道:“六弟,這損壞的鬼子車輛如何處理?”江海清道:“我山寨有四輛汽車足矣,連同鬼子三輛好車,一起推入溝中掩埋。”武仲林道:“好車也埋,可惜了。”海清道:“車多目標大,引來禍患,得不償失。”於是眾人動手將車輛推入溝中。
折騰完後,天色已黑,常青鬆也返了回來,海清下令,車輛趁夜色繞過哈達街,隻一個時辰便回到飛龍寨。汽車響處,早有哨兵報告給丁大當家,丁大鄭二帶弟兄們出寨迎接。見不僅劫來米麵,還有槍械彈藥,丁大當家道:“要糧有糧,要槍有槍,無後顧之憂矣。”海清道:“兩番劫鬼子軍需,定會引來報複。加緊訓練,提高隊伍的戰鬥力是當務之急。”鄭二當家道:“六弟所言極是,我寨弟兄雖然驍勇,但攻守之法缺之甚多,就由六當家當教官,明日開始訓練。”丁大當家道:“最好。”
第二日開始訓練,白四赫五西部參加認真操練,可崔景會卻不屑一顧,其部下也拖拉懶散,海清報告給丁大當家,丁大當家大怒,嚴責偷懶者,崔景會懼大當家之威,隻好聽從江海清調度,練兵效果極佳。海清又建議道:“為軍之道,諜報十分重要,我們應安排人員到街上時刻關注鬼子的動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丁大當家道:“六弟所慮甚是。可派何人前去,又以何身份落腳於街裏?”海清道:“我養傷期間結識了幾個朋友,劉家三少爺及其一夥叫花子,是最佳人選,他家有一糧行,可叫戰士米三春去他家糧行當夥計,劉三少爺探得情報由米三春傳回山寨。”鄭二當家道:“就由六弟帶米三春下山安排此事,山寨練兵之事由武常二弟兄負責。”海清道:“我交待一下就去。諜報人員要高度保密,隻限於我們三人知道。”丁大鄭二稱是。
日軍軍需處四日沒接到軍需車輛,軍需處長橋本十三電詢總部,總部命令:“兩線運送軍需皆準時無誤,且從承德方向調運的軍需車中有兩輛是武器彈藥,速查清軍需下落。”橋本立即將此情況報告給小嘰國昭。小嘰預感有失,於是立召特高課加滕大佐,道:“兩線軍需車均不知去向,速派人偵探清楚!”加滕回特高課,對屬下道:“皇軍兩路運送軍需的車輛下落不明,司令部命我特高課三日內必須查清此案。賈鹿於三君本地情況較熟,各帶兩名特工,分南西北三路前去偵探。三日內要有結果。”賈煥章的煙癮越來越大,特高課發的那點薪水,早已花個精光,外出執行任務是他唯一向主子討價還價的機會。於是道:“我等外出偵察,需要吃飯住宿,必要時還要收買民間探子,機關長是否給些經費?”鹿棲州去賭場,最近點背,輸得囊空如洗,也附和道:“是需要些費用。”加滕對兩個家夥動輒要錢,厭惡透頂,可是此時正是用二人賣力之際,於是慷慨道:“這是自然,我早有考慮,每組發十塊銀元做經費,立功者每人獎十塊大洋。”於武曾被小嘰趕出特高課,後給加滕送了重禮,在加滕的力薦下才回來,立功心切,所以道:“人多反為不便,我一人北去即可,至於錢,無功不受祿,待偵探回來再給不遲。”賈鹿二人心中暗罵於武,加滕道:“於桑識大體,不過話已說出,經費還是要給。”
賈煥章負責南線,和兩名日本特工扮成煙土商販。到赤寧邊的隘口處,一鬼子特工道:“此處是設伏劫車的最佳地方,我們需仔細勘察。”走了五六十裏路,賈煥章煙癮犯了,正要吞點煙土,於是道:“出謀劃策我的事,跑腿勘察你倆負責。”鬼子特工道:“支那豬也敢對皇軍發號施令!”賈煥章道:“加滕太君任命我為組長,你們敢不聽老子指揮?小心回去我奏你倆一本,讓加滕賞你們五百皮鞭。”二鬼子真怕賈告他們的刁狀,便對隘口路旁進行仔細勘察。劫車事件發生後,下了一場秋雨,路麵上的痕跡被衝刷幹淨,兩鬼子畢竟是訓練有素的特工,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一特工在左側山坡的茅草中發現了許多彈頭,叫道:“劫車事件定是在此地發生,這彈頭是我機槍子彈,動用了機槍說明戰鬥激烈。”另一特工在山坡的泥土中發現了汽車擋風玻璃的碎片道:“汽車被炸,其殘骸定在不遠處。”賈煥章吞了煙土,來了精神,跳起身來道:“快搜尋殘骸。”兩鬼子特工道:“損毀車輛,不會被藏於山林中,定是推入溝下。”賈道:“說得有理,下溝看看。”三人下到溝底,便見有動土的痕跡,雨水衝刷,幾處露出汽車棱角。賈煥章同二鬼子又扒土查看,發現五輛汽車被埋,又扒出三五十鬼子的屍體。一鬼子道:“汽車全在這裏,說明此案是土匪所為。”賈道:“為什麼?”鬼子特工道:“抗日遊擊隊中人才濟濟,劫車後定會連汽車開走,土匪是烏合之眾,不會開汽車,隻能弄走物資。”賈煥章道:“有道理。可是五大汽車物資,要多少人才能扛走?檢查一下定有其它運輸工具。”另一特工道:“雨水衝刷,痕跡全無。”賈道:“驢車馬車定要從附近村中雇用,我們到村中偵探,定有結果。”
三人前行三二十裏,才見一村,經打聽此村名為薑家村,扮煙販需找煙鬼。賈煥章突然想起,前時他扮叫花子曾在煙館認識一個薑村名叫郝二的煙鬼。這郝二原是個兵痞,當逃兵後回原籍,專幹些敲詐勒索,坑蒙拐騙的勾當。賈煥章在煙館**見了此人,郝二說要請賈吸煙,賈信以為真,進館後二人要了倆煙泡,可抽完之後,郝二卻道忘了帶錢,賈煥章隻好付了煙錢,被抓了大頭。因郝二強橫,賈煥章自認倒黴,沒想到今天派上用場。
三人進村,賈煥章對二鬼子特工道:“進村後,見人少說話,免得露出馬腳。”二鬼子點頭應允。見到一村民,賈煥章問明郝二住處,便直奔家門。郝二見賈叫花一身商人打扮,一頭霧水,賈煥章道:“兄弟我現已被煙館雇用,專門到鄉下來收購煙土,此村可有存煙人家,能帶我去談談生意?”郝二聽說賈叫花當了煙土商,樂得跟他跑腿,混口煙抽,便道:“本村種煙人家倒有幾戶,先到裴家看看。”
村東裴家,是一戶小地主,見郝二帶人來買煙土,忌憚三分,便道:“家雖有二畝煙地,產品大部賣出,隻有幾兩現貨。”賈道:“無多聚少,拿來驗看。”裴某拿出豆粒大兩塊,賈郝兩煙鬼迫不急待地吸起來。兩鬼子聞二煙鬼吐出的煙氣,香沁心脾,也湊過來要償上一口,賈煥章趕緊伺候,兩鬼子各吸兩口,頓覺心清氣爽,飄飄欲仙,叫道:“尤西,咪西的咪西。”這一聲叫,把裴某嚇了一跳,郝二領來的不是煙土商,卻是日本鬼子,暗罵郝二不幹人事。賈索性表明身份,敲詐主人,道:“不瞞主人,我等並非煙土商販,是大日本皇軍特高課的特工,前來偵察皇軍軍需被劫一案,我問你話,必須如實說來,如有半句不實,小心腦袋。”裴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太君請問,小的不敢隱瞞。”賈道:“你可聽說幾天前皇軍軍車被劫,幾十名皇軍被殺的事?”裴某道:“倒有耳聞。”賈道:“你可知是何人所為?”裴道:“傳說是哈達街戰事中國軍戰死弟兄的鬼魂所為,來無蹤去無影。”賈道:“胡說八道,騙人的鬼話你也信,分明是同黨,幫助過土匪劫運軍需。”裴某道:“小人是良民,向來膽小怕事,借給我個膽也不敢劫運皇軍的軍需!”賈道:“你可知本村誰家是槍馬大戶,可能劫運軍需?”裴某道:“這個……,打死小的也不敢胡說。我家還有幾兩煙土,孝敬各位太君。”說罷跑回屋裏,拿出五六兩煙土,賈郝兩個煙鬼見了煙土如同乞丐見了黃金,眼睛都亮了起來,賈接了煙土,揣在懷裏道:“算你知趣。”
敲詐了裴家,賈煥章以為得計,想故伎重演,再敲幾家竹杠,偵探不到軍需被劫之事,也能發筆煙土小財。於是問郝二道:“本村最富大戶當為誰家?”郝二道:“薑家是本村乃至本地區首富。”賈道:“帶我去薑家。”郝二道:“這薑家可惹不得,薑老太爺有五個兒子,個個拳腳功夫了得,人稱薑家五虎,連土匪都不敢打薑家的主意。”賈煥章道:“再不好惹還有皇軍勢大?別忘了我們是大日本皇軍特高課的人。你隻管帶我去就是。”郝二隻好帶去薑家。到了門外道:“幾位進去吧,我進去多有不便。”說罷就要逃掉,一鬼子伸手將他抓住道:“煙土你吸了,想跑沒那麼便宜!”
郝二隻好上前對門衛薑德道:“去知會你家太爺,日本特高課幾位公差求見。”薑老太爺聞報,道:“我薑家與日本人素無來往,今日登門所為何事?莫不是與劫鬼子軍需有關?”四子薑智道:“無憑無據,怕他作甚,讓他們進來。”門衛帶進幾人。薑老太爺道:“幾位公差來我家所為何事?”賈煥章道:“老太爺可聽說皇軍軍需被劫一事?”老太爺道:“略有所聞。”賈道:“有人舉報,薑家曾派車輛幫助賊人運輸贓物,可有此事?”老太爺沉下臉道:“何人舉報,有何證據?”賈煥章道:“舉報之人不可泄露,證據到我特高課自然拿出,就請薑老太爺跟我們走一趟。”兩鬼子不知深淺,上前就要拉薑老太爺。大虎喝道:“吃了豹子膽,無憑無據抓人!”三虎五虎性情暴烈,不容分說上前打了鬼子兩個嘴巴,兩鬼子大怒,當即便和三虎五虎打鬥起來。賈煥章叫道:“防礙執行公務,狠狠教訓兩個刁民!”大虎道:“私闖民宅,無端生事,是該狠狠教訓!”言罷,竄上前去,狠狠抽了賈四個耳光。賈煥章被打得頭昏眼花,口鼻流血,“蹬蹬蹬”倒退數步,倒在門外。二虎四虎上場助陣,將兩鬼子打得喊爹叫娘。郝二見狀,撒腿就跑,大虎一腳踢去,直飛大門外,倒在台階下,哀號不止。大虎回頭又對賈煥章拳打腳踢。賈煥章跪地叫饒:“我的親爹後爺爺,饒小的一命!”薑老太爺也怕出了人命,叫道:“住手,放他們滾蛋!”五虎住手,兩鬼子爬起身叫道:“支那豬,後會有期!”三人愴惶而逃。
賈煥章等人生怕五虎追出滅口,落荒而走,大約跑出十幾裏外,方才停步。這才發現郝二跟來。賈煥章道:“你跟來幹啥?”郝二道:“陪你去薑家,五虎饒不了我,薑村不能呆了,望賈爺收留。”一鬼子道:“熊蛋一個,特高課要你何用?”郝二道:“我跟定爺們了,不收也甩不掉。”賈煥章覺得在特高課勢單力孤,網羅兩個親信也是好事,於是道:“郝二總是心向皇軍,就帶上他,留去讓加滕太君決定。”一鬼子道:“我等下步怎辦?”賈煥章道:“打道回府。”另一鬼子道:“沒探得任何消息,怎麼向加滕機關長交差?”賈煥章道:“案發地左右無兵無匪,隻有薑家是槍馬大戶,且五虎敢打太君,膽大妄為,軍需定是他們所劫。”兩鬼子被打,正氣出兩肋,也道:“賈桑分析得有理。”郝二道:“捉賊捉髒,我們並未找到證據。”賈煥章道:“敢打皇軍就是反滿抗日份子,這就是證據。”郝二不再多言。
賈煥章一組第二天回到特高課,將情況彙報給加滕,又添油加醋道:“薑家是離案發現場最近的槍馬大戶,且五虎敢打皇軍,分明有反滿抗日情緒,劫掠軍需極有可能。”加滕道:“薑家固然可惡,可憑他一家之力,搶劫軍需,殺我士兵,讓人難以置信。待另兩組偵探回來再議。”
正說話間,鹿棲州一組回來,加滕問:“可有什麼線索?”鹿棲州道:“我等沿途往圍場的道路偵察,直到二道河子才發現有槍戰的痕跡,並在溝內發現了三十餘具皇軍的屍體,衣服全被扒光。並沒發現車輛。這說明敵人是連車帶糧都劫了去。”加滕道:“是何人所為,去了什麼方向,可打聽清楚?”鹿棲州道:“西五十裏,東百餘裏,我們沿途詢問,百姓皆不知皇軍軍需被劫之事。”加滕自語道:“南線劫貨毀車,西線車貨並劫,難道非一夥人所為?可時間為什麼如此巧合?”百思不得其解,隻能等於武回來再議。
可等到三日期滿,仍不見於武的影子。於武去了哪裏?且說於武先就估計到敢劫鬼子軍需的,隻有飛龍寨丁閻王一夥匪徒,於是便直奔陰河川。到了孤山子村,天黑投宿,便想到此村有一尹家是遠房姨表親,於是便投尹家而去,姨夫尹春林是正直的莊稼人,對於家父子橫行鄉裏,趨炎附勢的作為深惡痛絕,所以和於家從無來往。又聽說於武為鬼子做事,所以對於武的到來極不歡迎,可是畢竟是親戚,麵子上總得過去,於是設宴招待。席間,於武問姨夫道:“近日可曾見過日本人軍車從此路過,”尹春林道:不曾注意。“十二歲的小表弟搶話道:”我在外邊玩,見過鬼子的汽車。“父親見兒子多嘴,斥道:”別瞎說,咱們這小地方,鬼子的軍車來幹啥?“兒子道:”瞎說是王八蛋,我們幾個小夥伴都見了,過了兩回汽車,一次四五輛,不信去問他們。“於武道:小表弟不會說謊,你見軍車開往哪裏?“小孩答道:”往溝裏開去。“尹春林道:”孩子的話可別當真。“於武道:”隻是閑話,問問而已。“
第二日於武便奔憋龍溝而去。過了大廟鎮,便見一溝分兩岔,飛龍寨在哪個方向?於武並不知情。這時日已傍山,見路旁有一小店,不如進店住下,順便打聽一下消息。
走進店裏,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笑容可掬地迎上來道:“客官打間還是住店。住店有通鋪有雅間,吃飯有高中低檔。“於武是個**之徒,見這少婦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心道:真是高山出俊鳥,沒想到山旮旯裏還有這麼標致的女人。他想在女人麵前擺闊,於是道:“住雅間,好酒好菜隻管上,爺不在乎錢”。女人叫道:“當家的領貴客去雅間”。“唉”的一聲從後廚轉出一個四十多歲的禿頂,於武一看這是人蜻蜓眼,酒糟鼻,蛤蟆嘴,光頭上長滿禿瘡。他唏噓了一下,這麼漂亮的女人嫁了一個醜八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太可惜了。禿子將於武領到客房。這房間雖然簡陋,倒也幹淨。於武放下稍碼子(馬背上的搭袋),轉身回飯廳想和女人搭訕幾句,不想女人進了廚房。
隻一刻鍾,女人端了酒菜放在桌上,一盤醬牛肉,一盤羊羯子,一盤金針蘑菇拌涼粉,一盤黃花炒雞蛋,渾素搭配,色彩亮麗。一壺四兩燒酒,一杯茉莉花茶。於武先呷了一口香茶,然後慢慢吃菜飲酒。老板娘坐在對麵,看著於武吃喝問道:“客官做什麼生意?”於武心道:反正吹牛也不上稅。於是胡諂道:“家裏辦一洋行,專做出口生意。此次來山裏,就是想收些金針、木耳、蕨菜、等野生山貨”。女人道:“要收這些山貨,我們山裏可多得是,客官怎麼沒帶車輛?”於武道:“收多了先存於農家,這溝裏可進得了汽車?”女人道:“進得去,進得去,前兩日……。”剛要說開進五輛汽車便覺走嘴,立即改口道:“前兩日剛修好,農民拉莊稼方便多了。”於武道:“這一溝分兩岔,哪條溝的山貨多?”女人道:“東溝是丁閻王的飛龍寨,你就不怕被土匪劫了?”於武道:“這可不敢,多謝老板娘提醒。”
說話間,半壺酒下肚,於武突覺眼花目眩天暈地轉,見那女人滿臉冷笑。完了,進了賊店,我命休矣,便昏睡過去。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覺得渾身一涼:“下雨了?”他睜開眼卻見在一間屋子裏,身體被牢牢綁在柱子上。又一桶水潑在身上,透心地涼,他“哎呀”了一聲。“醒了。”一個漢子叫道。他睜開眼,見對麵椅子上坐著一個鷹鼻鷂眼滿臉橫肉的家夥。於武道:“這是什麼地方?你是誰?”“嗬嗬嘿嘿。”幾聲夜貓子笑,於武感到毛骨悚然。“土匪窩,我是崔景會,綽號催命鬼。”於武打了個寒顫,他聽說過丁閻王手下三當家催命鬼的名號,此人凶殘至極,落到他手裏,不死也要扒層皮。他嚇得簡直說不出話來,半響才道:“為……為什麼綁我?”催命鬼道:“明知故問,綁你就是為一個字,錢。說吧錢在哪裏?”於武道:“我隻是一個行路之人,隻帶了幾塊盤纏路費,已被那店裏收去。”又一聲冷笑,催命鬼道:“你是開洋行的老板,又來收山貨,怎會不帶錢?身上沒錢也可以,馬上給你洋行寫信,讓他們拿一萬大洋來贖你。”於武後悔莫及,不該在老板娘麵前胡諂,這下牛吹大發了,弄不好搭上小命。怎麼辦?實話實說不行,讓土匪知道自己是日本特務,定被千刀萬剮。他變通道:“我不是什麼洋行老板,那是我胡說八道。我是哈達街外於懷水的兒子,想倒騰點山貨,從中賺點小錢。”催命鬼道:“不管你是洋行的老板,還是魚鱉蝦蟹的兒子,一萬贖金,拿來放人,不然就哢嚓了你。”於武哀求道:“傾家蕩產,砸鍋賣鐵,我家也拿不出一萬大洋,三當家還要高抬貴手。”催命鬼道:“你說個價。”於武道:“五百大洋。”催命鬼道:“**打發叫花子?實話告訴你,這次綁票隻是我綹子內的事,把你交給丁大當家,十萬不止。你放聰明點。”於武狠了狠心道:“一千大洋。”催命鬼道:“五千,少一分免談。”於武知道父親是個愛財如命的嗇色鬼,別說五千,就是一千也如同從他身上割肉。生還無望,於是強硬起來,道:“家裏拿不出錢,你們殺了我吧!”催命鬼雖不知於家底細,可周邊大戶都在山寨掌握之中,倒沒聽說有於家這一名號。殺一個人容易,可贖金分文得不著,倒不如降下價位,多少也能綁有所得,於是道:“殺你就像打死一隻蒼蠅,看你苦苦哀求的份上,五千砍半,兩千伍百大洋,就放你一條性命。馬上寫信給你爹,不拿錢就來收屍!”都說吹牛不上稅,這回上了重稅。思來想去,還是保命要緊,爹肯不肯出錢,隻能碰碰運氣。於是寫家信一封,言詞懇切,求父親拿錢救人。
催命鬼派人飛馬奔於家,於破靴子見信差點昏了過去,他不是為兒子的性命,而是為錢,他大罵兒子是蠢豬,給日本人辦差,何必以身犯險,這樣的敗家子,不救也罷。夫人金氏聽說兒子被綁票,痛不欲生。大罵土匪缺德帶冒煙,又罵小鬼子派兒子犯險,便逼著當家的拿錢贖兒子。於破靴子叫道:“兩千伍百大洋讓我上哪去湊?”老太婆叫道:“倒房子賣地也得救兒子,你隻這一杆子,讓土匪砍了,就斷了你於家的香火。”於破靴子最怕老太婆撒潑打滾,隻好把家裏僅存的兩千現銀拿出,又拿了五畝地契,到楊家錢莊典了五百大洋。老太婆讓當家的親自去贖人。於破靴子怕土匪連他扣了,要更多的贖金,於是派管家和一家丁前往。按約定山下旅店交錢贖人。交了贖金,催命鬼放了於武。
於武急於把情報送回特高課,飛奔城裏。於武五日未歸,加滕正要向小嘰彙報南西兩線偵察情況,見於武騎馬趕回,斥道:“怎麼這時候才回來?”於武不敢說被綁票的事,撒謊道:“經過沿路打聽,曆經千辛萬苦,總算探聽明白,兩次軍需都是飛龍寨土匪所劫。”在旁的賈煥章道:“可有證據?”於武道:“有人親眼看見,第一天有四輛軍需車開去飛龍寨,五日後,又有四輛軍需車開往飛龍寨。”賈煥章叫道:“胡說八道,西線被劫的四輛車開回是有可能,南線的車輛全部被毀於現場,怎會又見開回?南線軍需分明是另夥人所為。”加滕難下結論。鹿棲州一拍大腿大叫:“我明白了!”倒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加滕道:“你明白什麼了?”鹿棲州道:“我們去西線偵察,發現皇軍的屍體**,軍裝全被扒走,車輛也無蹤影。可能是土匪第一次劫車後,便喬裝成皇軍,我南線軍車以為是自已人,毫無防備遭襲。然後土匪將車上物資搬移至開來車輛運回。”加滕道:“鹿桑分析得有理,我們馬上向司令官彙報。”
小嘰聽了加滕的彙報,立即召安部來研究對策,安部道:“區區一股土匪,都是些烏合之眾,我隻帶一個大隊之兵,便可剿滅。”小嘰道:“飛龍寨土匪,曾橫行東北,號稱八百之眾,當年張學良的東北軍都為之側目,不可小覷。”安部道:“發一聯隊之兵,以優勢兵力消滅土匪輕而易舉。”小嘰道:“渡邊,小野兩聯隊已被派出接受赤峰轄下十個旗縣,你部如全隊出動,城內空虛,如有土匪來襲,如何應付?”安部道:“留一個大隊守城,我帶兩個大隊,雖人數與匪相當,但我有機槍大炮,軍備上占有絕對優勢,剿滅土匪也易如反掌。”小嘰道:“我有一事不明,丁閻王匪徒,都是些土包子,別說駕駛汽車,恐怕連汽車都沒見過,怎會兩番駕車出入深山老林?”加滕道:“有兩種可能,一是有支那部分軍人加入其中,二是土匪俘虜了我皇軍司機,迫使為其服務。”小嘰道:“加滕君分析得有理,若是前者,軍匪聯手,我們不可輕舉妄動,若是後者,我皇軍司機在土匪手中,如強攻我皇軍士兵性命不保。所以還是先禮後兵,先派人去匪巢談判,勸其投降,為我所用,不降再剿不遲。同時也摸摸匪巢情況,戰則有備。”
安部樂得自在,不再多言。加滕道:“派誰去合適?”小嘰看了賈、鹿、於三人道:“支那特工去最為妥當。”賈煥章知進匪窩九死一生,搶先道:“於武兄弟輕車熟路,是特使的不二人選。”於武曾身陷匪穴,深知土匪厲害,前者謊稱山貨小販,騙過土匪,如今以皇軍特使身份再去,非被活剮了不可,於是道:“不行,堅決不行!”加滕道:“為什麼?”於武隻好把自己被土匪抓住,家裏人拿兩千五百大洋贖身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道:“於某欺騙皇軍,甘受處置,這特使是決不能當!”賈煥章道:“於武被綁票的事都瞞了皇軍,他偵探的情報也不可信。”於武叫道:“情報千真萬確,如敢欺騙太君,天打雷劈。”加滕見賈煥章搶先推薦於武,是怕差事落在自己頭上,他對賈的行為不恥,於是道:“於桑做特使確有不妥之處,隻有賈桑當此大任了。”鹿棲州也怕自己被派去匪巢,見加滕派了賈煥章,附和道:“賈兄能言善辯,聰慧機敏,是做皇軍特使的最佳人選,賈兄對皇軍忠心耿耿,定會欣然接受特使的艱巨而又光榮的使命。”賈煥章心裏暗罵鹿棲州不是東西,可嘴裏卻道:“為皇軍效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過我一人前去太過孤單,如果鹿兄能陪我前去,也好有個照應。”鹿棲州沒料到賈煥章臨死還要拉個墊背的,自己又不好說不去,於是道:“賈兄如不嫌我累贅,就陪你走一遭,不過我隻是個拉馬墜蹬的角色,一切仰仗賈兄。”小嘰雖然厭惡這幾條膽小的狗,可是目前沒有別人可用,於是親自寫了一封勸降信交給賈煥章道:“辛苦賈鹿二君,祝你們馬到成功。”賈煥章煙錢花盡,囊中羞澀,於是道:“前去談判一是路上要有盤纏,二是進山要買通哨卡,花錢的地方很多,太君是否給點經費。”小嘰雖知這煙鬼缺了煙錢,可理由也算充分,道:“到財務處取十塊大洋。”
賈煥章和鹿棲州出了司令部,賈煥章先去煙館買上幾個煙泡,然後上路。二人沿途打聽著,直奔飛龍寨。走了一日,到了憋龍溝頭。天色已晚,便要投宿。因聽於武敘說,溝頭小店是賊店,不敢去住,於是找了一農家。這農家隻兩間土房,沒有院牆。賈上前敲門,屋門開處,一個四十餘歲的漢子探出頭來道:“什麼事?”賈煥章道:“我二人是皮貨商人,天色已晚,想在你家借宿一宵。”好漢子道:“溝頭有店,為啥要住我家?”賈道:“我們就想住農家,聊聊皮貨行情。”主人開了門,二人進屋,見外間有一灶台聞不到一點飯菜味,裏間一鋪火炕,炕上沒有鋪蓋,隻一件山羊皮襖,好在炕中有一火盆炭火正旺,屋裏還算暖和。
走了一日,沒吃沒喝,鹿棲州已餓的肚皮前腔貼後腔。進屋急道:“有什麼好吃好喝的,老哥盡管做來,我們照價付錢。”漢子道:“我光棍一人,家裏沒山珍野味。每日小米稀粥蘿卜鹹菜充饑。客官要吃,我就去做。”鹿棲州道:“能填飽肚子就行。”賈煥章犯了煙癮,眼淚鼻涕直流。急道:“先別忙著做飯,你家可有煙具一用?”漢子道:“我這有旱煙,也有煙袋,客官隨便用。”賈道:“不是旱煙袋,是抽大煙的煙具。”漢子道:“我用不起大煙,也沒煙具。”賈道:“能不能到鄰家借來?”漢子道:“我村都是小門小戶,沒人用大煙,也沒有煙具。”賈煥章大失所望,隻好叫漢子找來一根鐵條,一個瓷碗。隻見他將鐵條放於火中燒紅,將煙泡放在碗底,又卷了一個紙筒叼在口中,然後拿起鐵條在煙土上一燙,冒出白煙,便趕緊用紙筒去吸,白煙入口,又從鼻中噴出,再吸再噴,反複三次方罷,如此幾回,一個煙泡燃盡。那漢子光看著賈煥章抽大煙的樣子,忘了去做飯,鹿棲州急道:“主人家快去做飯吧。”漢子轉到外間,鹿嘟囔道:“光顧你抽大煙,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賈並不理會。不一會兒,漢子端上一盆小米粥,幾塊鹹菜,鹿棲州迫不及待地喝起來。他覺得這樣米粥比山珍海味都香,正所謂,餓了吃糠甜如蜜,飽著吃蜜不知甜。賈煥章勉強喝了半碗,二人便睡下。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不見了農民漢子,也許是出門幹活,並沒在意。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四五個持槍漢子破門而入,那農民跟在身後。賈鹿二人這才明白那漢子是土匪的眼線。一大漢將賈煥章從炕上拖下地來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賈煥章結結巴巴地道:“是……是……收皮貨的商人。”另一漢子翻開二人的包囊,隻搜出八九塊銀元和兩包大煙,狠狠地抽了賈煥章兩個嘴巴道:“糊弄爺爺,這幾塊錢隻能買兩張狗皮。一定是鬼子的奸細。”到了這步田地,賈煥章隻好亮明了身份:“我是大日本皇軍派來的特使,要見你們飛龍寨大當家。”另一漢子道:“又胡說八道,鬼子怎會派你這樣的人當特使,無憑無據,拉出去斃了。”賈鹿二人嚇得跪地磕頭如搗蒜,道:“千真萬確,有信為證。”說著從懷裏掏出小嘰的親筆信。一個漢子搶過信來一看,確是勸降信,不敢怠慢,給二人戴上眼罩,兩人前麵牽著,眾人後麵趕著,就像拉著兩頭上供的豬,跌跌撞撞向山寨而去。
不知過了幾道溝幾座梁,停了下來。將眼罩摘下,初冬的陽光雖然不強,可二人眼睛被蒙的時間較長,眼罩剛一摘下,陽光一晃,什麼也看不清。兩人被推進聚義廳,一漢子報道:“抓來兩個溜子,說是鬼子派來的特使,請大當家處置。”賈煥章抬眼一看,這聚義廳陰森幽暗,四壁上掛著幾盞昏暗的油燈,隻正麵燈光還算明亮。正中的太師椅上半躺著一個人。隻見他四十上下年紀,赤紅臉,落腮胡,大鼻頭,大嘴巴,大耳朵,兩隻眼睛咪成一條線,咪縫裏射出兩道寒光。左右兩邊的椅子上坐著五個形態各異的人,身後站著三五十個持槍的弟兄,個個橫眉立目麵目猙獰,真像閻王殿裏的牛頭馬麵,黑白無常。賈鹿二人一見這陣勢,心裏打鼓,身上篩糠,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賈煥章語無倫次地道:“在下……在下……是給鬼子跑腿的。”眾人喝道:“是狗腿子!”賈道:“是狗腿子,是奉鬼子命令,給大王送信一封。”說著將信件雙手舉過頭頂,一弟兄將信件接過,放在案上,丁大當家連看都沒看一眼。賈煥章沒見丁閻王發威,於是搖唇鼓舌道:“小嘰司令深知丁大當家勇猛過人,智勇雙全,德高望重,威鎮八方,所以想請大王出山做皇協軍司令共圖大業。”他生怕這殺人不眨眼的丁閻王一不高興要了自己的性命,因此竭盡吹捧之能事。隻聽幾聲冷笑,笑聲震得室內嗡嗡作響,丁閻王叫道:“我丁二秀被逼為匪,嘯聚山林,也曾幹了些殘害百姓殺人越貨的壞事,可我是中國人寧為土匪,不做漢奸。別說小嘰讓我做赤峰的皇協軍司令,就是讓我當東北皇協軍的總司令,丁某也決不會賣國求榮。把這兩條沒有一點中國人骨氣的賴皮狗,拖出去砍了!”
賈鹿二人一聽,嚇得咣當一聲栽倒在地。四名手持大刀的漢子,拖起二人就走。賈煥章拚命地喊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我還有話要說!”鄭二當家道:“讓他說。”賈煥章道:“日本鬼子已經偵探出是你們劫了兩撥軍車,殺了不少日本兵,小嘰要發兵剿滅山寨,是我力勸小嘰先禮後兵,親來勸爾等歸降,免遭生靈塗炭,好心做了驢肝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說罷倒膽壯起來,站起身,昂首挺胸,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態。鹿棲州聽賈胡說八道,不得不佩服這家夥的應變能力,也跟著站起身來。“這麼說我等還得謝謝你了?!”一聲冷笑,有如夜貓子叫,賈鹿二人毛骨悚然,賈煥章還是強打精神道:“感謝倒不必,既然你們不想投靠皇軍,還有一事可否商量?”鄭二當家道:“什麼事?”賈煥章道:“小嘰估計,你們劫了軍車,定無人會駕駛,定是俘虜了鬼子的司機,小嘰說了,你們隻要把幾個司機交還,劫貨殺人的事就不再追究。”丁大當家道:“俘虜了司機?”海清接道:“俘虜的司機,經我們開導教育,認識了鬼子的侵略本質,願同我們合作,參加反戰同盟。”鄭二當家道:“你倆如願意,也可留在山寨,一同打鬼子。”賈煥章道:“這個……我等受人之托,總得給人一個回話,然後再投山寨,共同抗日。”“嘿嘿,說得好聽,你倆就是要做死心塌地的漢奸走狗。”又一陣夜貓子叫,“還是砍了算了!”鄭二當家道:“殺倆條狗有何用,讓他們滾。”又聽夜貓子叫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割了他倆的耳朵,也讓他長點記性。”一手下應聲,將賈煥章一隻耳朵割下,賈煥章殺豬般嚎叫,嚇壞了鹿棲州,趕緊跪地求饒道:“是這家夥逼我同來,爺爺們手下留情。”丁大當家道:“既是協從,割耳朵就免了。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讓我等降鬼子,別做那清秋大夢!”兩弟兄又給二人戴上眼罩牽下山去。
到了那戶農家,方才摘下眼罩,送二人下山的弟兄每人又賞了一腳道:“接著當你們的漢奸去吧!”賈煥章向屋裏衝去,鹿棲州道:“煙泡被人沒收了,你還去屋幹啥?”賈並不答話,到灶下抓了把草木灰捂到耳朵上,用以消炎。二人保了狗命,惶惶然如喪家之犬,急匆匆如漏網之魚,一口氣跑了幾十裏,到了初頭朗鎮方才歇下。賈煥章這才想起土匪割他耳朵時鹿棲州說的話,罵道:“你這**養的,沒好良心,讓老子一個人頂缸!”鹿棲州道:“你全拿了皇軍給的錢,你當然要首當其衝。”賈煥章還想罵,可是扯著耳朵腮動彈,一張嘴耳朵生疼,也就罷了。鹿棲州道:“從夜來隔喝了稀粥,到現在水米沒沾牙,還是想想怎麼填飽肚子吧。”賈煥章道:“去村公所。”
村公所裏隻一個值守的團丁,見來了陌生人,舉槍喝道:“什麼人?舉起手來。”賈鹿二人舉著雙手來到近前。鹿棲州一把下了團丁的槍,左右開弓打了兩個嘴巴道:“瞎了眼,連爺都不認識了?幾日前我還帶著倆太君來查過皇軍軍需被劫的事。”那團丁想了想道:“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稀粥長官。”鹿棲州道:“老子來執行公務,快弄些好吃的慰勞我們。”團丁道:“實在報歉,我們村公所值員天天隻喝稀粥,中午剩了些稀粥,就請稀粥長官將就喝口稀粥吧。”鹿棲州心道:“我爹真沒修養,給我起了這麼個破名,兩天淨喝稀粥,看來這輩子就是喝粥的命。”實在餓得不得了,隻好上屋去喝稀粥。賈煥章耳朵疼痛難忍,加之犯了煙癮,鼻涕眼淚直流,哪有心思喝粥,叫道:“團丁兄弟,我受了傷,能否弄點煙土止痛?”團丁伸出手來道:“拿錢我給你去買。”賈煥章立目道:“用錢買還麻煩你幹啥,快去弄來。”團丁道:“實在報歉,沒錢買不來。”賈煥章哀求道:“好兄弟,你先給我墊上,下次見麵我加倍償還。”團丁道:“我當團丁是抓來的,根本不發工錢,哪來錢墊付?”賈煥章急道:“好兄弟,先去給我賒點,救救急。”團丁道:“我去試試。”不一會兒,團丁回來道:“沒錢誰也不賒,好說歹說弄了包煙灰。”賈煥章搶過來,將煙灰全部吞下。
下午,二人搭了一輛送公糧的馬車回到日軍司令部。小嘰見二人狼狽不堪的樣子,便知招安未果。賈煥章跪地哭訴道:“屬下無能,沒完成招安使命,反被土匪割了一隻耳朵。”小嘰才見賈煥章一隻耳朵不知去向,傷處抹了一些草灰,道:“說來聽聽。”賈煥章便把上山寨的經過說了一遍,講到丁閻王拒絕招安時添油加醋,而講到自己表現時,則是臨危不懼,不辱使命,講得神情激動,唾沫星子橫飛。小嘰聽得有些不耐煩道:“鹿桑可有補充?”鹿棲州聽到賈煥章標榜自己,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見小嘰問,答道:“我倆能活著回來,多虧了賈兄跪地求饒。”賈煥章聽了,差點跳高罵娘。小嘰道:“我皇軍司機是否被俘?”鹿道:“說是被俘,經教育參加了反戰同盟。不過沒見到本人。”安部叫道:“胡說八道,我大日本皇軍絕不會背叛天皇陛下!”小嘰見賈的傷耳還在滴血,讓他快去包紮。可賈煥章跪地不起,小嘰問道:“賈桑還有什麼事?”賈道:“太君給我盤纏都被土匪搶去,治傷手無分文。”小嘰冷冷看了賈一眼,從抽屜裏拿出五塊銀元,扔在地上。賈煥章撿起四塊,卻見一塊滾到門口,跳出門外,他趕緊撲過去,不小心被門檻絆了個嘴啃地,門牙掉了兩個,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趕緊去就醫,小嘰沒料到實行親善招安之策,連土匪都不買賬,拍案道:“剿滅飛龍寨!”安部道:“早該如此。我就去準備。”小嘰道:“拒絕招安,土匪必知我要武力進剿,而有所防備。稍待時日,待其鬆懈,再出兵奇襲。”
放走賈鹿二人,江海清道:“勸降不成,鬼子必然動用武力,我們當早做準備。”鄭二當家道:“根據你的建議,山寨工事已全部修好,弟兄們的攻防訓練也大有長進。兩次劫鬼子軍需,武器彈藥也足夠使用,還要怎麼準備?”海清道:“繳來的迫擊炮,弟兄們不會使用,輕重機槍出了故障,弟兄們不會修理,陣地戰的火力配備攻守之法指揮員一竅不通,這些都需進一步培訓。另外,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敵人何時發兵,發多少兵,武器裝備如何,這些都需搞清。”丁大當家聽了道:“全憑六當家安排。”江海清道:“武仲林負責火力配備和攻守培訓,常青鬆負責槍械使用和修理指導,朱之龍、杜來運原是炮兵,負責炮兵訓練。”鄭二當家道:“這諜報何人去偵探?”海清道:“還是我去為好。寨中訓練之事就請各位當家費心。”丁大當家道:“那就辛苦六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