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當克列蒙端尼島融入遠方的夜色中時,諾第留斯號的航向改變了。在西經135度處跨過南回歸線後,船又改向西北偏西、向著回歸線區駛去。當它在東加塔布群島和航海家群島間穿過時,測程儀上表明已航行了9720海裏。

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見到尼摩船長了。這天早晨他走進客廳,跟往日一樣,仿佛剛離開我們隻有5分鍾。我正忙著在地圖上尋找諾第留斯號多變的航向。他修長的手指按在一個點上,說:

“萬尼科羅。”

萬尼科羅是一個神奇的名字,那是拉·白魯斯探險沉沒的地方。我當即站起身來。“諾第留斯號將把我們帶向萬尼科羅去嗎?”“是的,教授。”“那麼,我將可以看到羅盤號和渾天儀號兩隻船觸礁沉沒的地方嗎?”

“隻要你願意,教授。”

“那我們何時到達?”

“已經到了,教授。”

我爬上平台,急切地掃視著天際。尼摩船長也隨後上了平台。在東北方向有兩個高低不一樣的火山島,周圍環繞著40海裏的珊瑚礁,萬尼科羅群島就在眼前了。這時,尼摩船長問我對拉·白魯斯的失事知道多少。

我說:“也就是每個人都知道的那些,船長。”“你能告訴我每個人都知道些什麼嗎?”他帶著一點挖苦的味道問。

我告訴他這事件的大體情況後,他說:“那麼,這些遇難者建造的第三條船是在哪裏失蹤的呢?恐怕人們不會知道吧?”

“是的,沒有人知道。”尼摩船長不再說什麼,不過他示意我跟他來到客廳,諾第留斯號向海水下潛入幾米深,並打開了嵌板。

我衝向玻璃窗,隻見菌生植物、管狀植物、翡翠莫石竹草下麵的珊瑚礁石基上,沉甸著無數可愛的魚,我可以分辨出一些不能打撈上來的殘骸,有鐵馬蹬、大炮、炮彈絞盤架和船頭廢料等,都是那些沉船上的東西。

我久久地凝視著這些觸目驚心的場麵,這時,尼摩船長在我身邊嚴肅地說:

“1785年12月7日,羅盤號和渾天儀號在白魯船長率領下出發,開始時,它在植物灣靠岸,探查了友愛群島、新喀裏多尼亞,然後駛向聖克魯斯群島。至哈巴與群島時停靠在摩加島。最後他們駛向從未知曉的萬尼科羅群島。羅盤號率先撞在了南岸的礁石上。渾天儀號慌忙來救,撞上了暗礁,羅盤號當時就沉沒了,渾天儀號仍苦苦支撐了幾天。幸好他們受到當地土著人的好意收留,遇難者們在島上居住期間,把兩艘船的船骸又加以拚湊,建造了一艘小型的船。當時,有的船員就在島上定居下來沒隨船走,另有一些老弱有病者,又在白魯斯的率領下出發了。他們打算駛向所羅門群島,但是,當他們行至萬尼科羅群島的主島與西岸之間時,再次遭到不幸,船上人等無一生還。”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我叫道。

“這是我在他們失事的海底找到的證據。”

他指著一個鐵盒子對我說,上麵還印著法國的國徽,把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卷已有些發黃的公文。

那是法國海務大臣為白魯斯船長下達的指令,下方還有路易十六的親筆批語!

“啊!”尼摩船長歎道,“作為一名海員,這樣才算風光!多麼幽靜的珊瑚公墓啊!請上帝保佑,不要讓我和我的同伴們葬到與此不同的墳墓中!”

12月的末尾3天,諾第留斯號離開了萬尼科羅群島,向西北方向疾速行駛。自拉·白魯斯群島走出750海裏到達巴柏亞群島的東南尖角。

今天是1868年的第一天,一大清早,康塞爾也爬上平台問候我。

“先生,祝你新年快樂,一年幸福。”

“謝謝你,康塞爾,我接受你的祝福,但就我們現在的處境,你所謂的一年幸福,是我們結束囚禁生活後的一年呢?還是說我們要在船上繼續一年這種神奇旅行呢?”

“上帝呀,”康塞爾答道,“我該怎樣回答先生呢?這兩個月以來,我們始終覺得很充實,遊曆了許多奇異的景觀,雖然將來還生死未卜。但我卻知道我們再不可能有這種機會了。”

“因此我想說,先生,”他頓了一下說,“我想說的一年幸福,就是可以在一年內看到一切……”

“你想看到一切,康塞爾?那一年時間恐怕不夠,而且也不知道尼德·蘭是怎麼想的。”

“尼德·蘭與我想得恰好相反,”康塞爾答道,“他這人很務實,而且胃口特棒,每天隻是看魚和吃魚並不能令他滿足。一個真正的薩克遜人,如果失去了酒、麵包和肉,那是很痛苦的。”

自從登上諾第留斯號,我已隨船駛出了11340海裏,再往前行就是澳大利亞北邊的珊瑚海,那可是個危險地帶。我們將從暗礁幾海裏遠的地方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