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跪下!”
路軍正把拐杖往水泥地上一頓,路子明慢騰騰地在桌邊跪下,一隻手不停地揉著挨了幾拐的胳膊,聳著肩膀繼續等敲。
他跪得這麼近,路軍正揚了幾次手都感覺使不上勁,站起來繞到他身後掄起拐棍抽兒子挺得筆直的脊梁。木棍撞在肌肉上,直震得路子明胸腔也哐哐作響。
老爺子下手毫不含糊,老太太站在一邊替兒子咬牙犯疼,姐姐路曉玉也隻是眼睜睜看著。路家不成文的規矩,大家長動武誰都不勸,勸了揍得更狠。
“爸,你可別累著。”
路子明話音剛落,後腦勺又被拐棍腳搗了一下,差點一頭撞上桌角。
“你個兔崽子!”老爺子狠狠地戳兒子脊梁骨,直到把他戳得跪不穩了才惡狠狠地罵,“離婚多大點的事兒啊!啊?用得著放著女人不要去捅□□嗎!”
老太太聽不下去,瞪了老爺子一眼。
“我說錯了?”老爺子用拐杖又快又狠地敲地,氣急了又捅兒子腰眼,“不孝子!你個不孝子!”
路子明癢癢肉在腰上,怕火上澆油死命閉緊嘴唇忍笑,老爺子看了更氣,調轉拐棍要用大頭往他後腦勺上敲,被路曉玉眼疾手快攔下:“爸!爸!你氣糊塗了!”
老爺子拐棍還在女兒手裏攥著,腳已經招呼在路子明腦袋:“笑什麼笑!你笑什麼笑!”
路軍正沒瘸的這條腿力道不小,路子明身後不長眼,毫無準備地被他一腳踹趴下,屁股上又挨了一棍子:“老子閹了你也比讓你丟祖宗臉強!”
路子明爬起來原樣跪好,還是那副德行:聳著肩膀示弱,脊梁卻挺得筆直。
路曉玉看不下去了:“明子,快給爸認錯。”
“爸我錯了。”
“還捅不捅□□了!”
“捅。”
“我打死你這個……”
“行了!”老太太斷喝一聲,兩手抓住拐棍愣是從老爺子手裏奪了下來,“你打死他有什麼用!這個逼崽子跟你一個德行!強得沒天理了!”
“嘿!”路軍正差點把眼珠蹬出來,“你也跟我叫板!你們都反了天了!”
老太太也瞪眼:“吵吵什麼,吵吵什麼,你能吵吵出個子醜寅卯來嗎?”
老爺子麵目猙獰地握起拳頭在老太太眼前揮了揮。
老太太衝他一橫下巴示威:“明子,站起來。”
路子明高大結實的身板往老太太麵前一樹,更顯得老太太瘦小。
老太太往椅子上一指:“坐那兒。”
路子明屁股剛挨上椅子就挨了一巴掌,路曉玉抽人耳光的狠勁兒就是師承老太太,現在師父出手,更是狠上加狠。
“還捅?”
“捅。”
“還捅?”
“捅。”
路子明回一句老太太就給他一耳光,來回幾次路子明半邊臉腫了,老太太的手也疼了。路子明看著老太太掐手心,歎了口氣:“媽……”
老太太左手勁兒更大,直接把他抽得偏過身去。
老太太眼眶一紅:“路軍正,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她劈裏啪啦地掉眼淚,剩下三個路姓人士都目瞪口呆,老爺子趕緊上去哄她,路曉玉狠狠撥了一下弟弟的腦袋給他使眼色,“趕緊走!”
路子明前腿邁出大門,後邊緊接著追來一句:“別回來了!”
路子明被打得耳鳴,這一聲倒聽得清清楚楚。他轉身慢慢倒退幾步,還是走了。
三四個小時之後,嶽洋在飯廳裏看見的就是腫著半張臉苦笑的路子明。
他放下手裏的饅頭,起身迎上去:“我說路總,你這是去出差還是去拆遷了?”
“別別別,鬆手。”路子明把胳膊從他手裏抽出來,解開襯衫扣子小心翼翼地往下扒,“我順便回了趟家。”
嶽洋一愣:“跟家裏坦白了?”
“嗯。”路子明轉進衛生間洗手,“失策了,我就應該冬天回去,穿得厚。”
他這時候還有心情貧嘴,嶽洋卻笑不出來:“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跟你說你肯定要跟著我回去。”路子明從鏡子裏看他,“看這架勢,你去了非得被他們斬草除根了不可。”
“別裝了,你其實是回去打前鋒的。”嶽洋轉身往飯廳走,“我早就說過要挨打一塊挨,你逞什麼英雄?”
“我是突發奇想,順便就執行了。趁老人身體健康早點說,也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路子明尾隨而至,搶著拿過他的筷子吃東西,“給他們打個預防針,過年回家的阻力就小點。”
嶽洋先是詫異,繼而泛起笑容:“我家裏還一點進展都沒有呢,你就敢把我帶回去見家長?”
“早晚的事。”路子明夾了一筷子菜,“你是我的,跑不了。”
“我也沒想跑。”嶽洋吃下他遞到嘴邊的菜,笑道,“我爭取明年過年也能帶你回去,正大光明的,不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