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你在麼?”
“快起來——快起來——”
耀眼的太陽高掛中空。觸目所及,土地上的裂縫如同蛛絲密布。熾熱的氣浪滾滾升騰,彷佛要把大地最後一滴水分榨幹。
真州青桑郡是幹旱最嚴重的地方,三年大旱,百姓早已顆粒無收。自從幹旱開始,百姓先是吃完餘糧,再吃周圍植被,什麼能吃吃什麼。如今的真州,除了人,已經見不到活物。剩下的雖然還沒死,但也離死不遠了。不少地方已經發生了人食人的慘劇。
青桑郡雖名青桑,早已不見一片綠色。不僅缺少食物,最要緊的是連水也很難找到。為了能夠生存,百姓們紛紛前往青桑山躲避。這裏不僅可以遮擋烈日,運氣好的話,還能夠獵取到不少活物充饑。
隻是山再也不是原來的青桑山。由於大量百姓遷徙到此,不僅食物空前緊張,更是加劇了與山中猛獸的衝突,無數人死於凶獸之口。隻有少數大膽地百姓,組織捕殺隊,前往深處捕殺猛獸。
青桑山方圓千裏,靠山吃山原本是條出路。不過可惜的是,山腳下也難以逃脫幹旱的波及。深山之中人煙罕至,處處充滿凶險。兩難之下,百姓們大多選擇了苟且。
不進深山,還能多活幾日,進了深山,隻怕連屍骨也難存。能有一日好活,總是好的。
方遠拖著饑餓的身軀,慢慢爬向不遠處的山洞。這塊地方是他們村暫時的棲息地,每日裏醒來,都有鄉親離世。有時候他想,當某一天自己醒不過來的時候,是不是也如這般安靜。這就是死亡嗎?
生命的意義到底在哪?神明讓他降生在這個世間,難道隻是想讓他目睹這幕人間慘劇?
隔壁的周大嬸、村西頭的葛老丈,早在前幾日已經過世。劉叔臨死前,將多日搜集而來的食物留給了兒子大毛,他是生生餓死的。王嫂生生掐死了自己不到一歲的兒子,她已經沒有奶水喂養,更沒有力氣外出覓食,她不堪忍受饑餓給兒子帶來的痛苦,隻能狠下心來了斷。三日後,王嫂被發現死在嬰兒的墳丘旁,墳丘是她親手所埋,臨死之前,她的心裏想到了什麼?
“二牛?”
打斷了腦海中七零八落的影像,方遠慢慢搖晃著身前的夥伴。
二牛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鐵哥們,難道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天人永隔嗎?他們才僅僅十二歲啊!
“遠哥——”二牛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球充滿了眼屎,眼睛裏早已不見往日的狂野。見到方遠爬過來,想要支起身子,卻還是放棄。他發現全身已經沒有一點力氣,兩片眼皮也如大山般沉重。
好困啊,也許是該睡一覺了。睡好醒來,放在眼前的會不會是父母為自己做的紅燒肉?那是他最愛吃的一道菜,他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吃紅燒肉時候的情景,滿嘴油膩地對著父親傻笑。那是父親從郡城幫完工回來帶給他的,據說是城裏張老爺的賞賜。
“二牛,睜開眼睛!不要睡!不要睡——”
見到二牛的神色,方遠心中一陣恐慌。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突然之間加快了速度,爬到二牛身邊,將一塊淡白色的東西塞進他嘴中。
白色東西是他在山岩的縫隙中找到,也不管是什麼東西。現在隻要有東西能夠充饑,哪裏還顧得了許多?
見到二牛艱難地將白色東西咽下,方遠緊緊地抓住他的的手,唯恐放下便會從此失去。
“遠——哥——,我——我——想睡一會——”吃完東西,二牛斷斷續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