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恢複了寧靜,遠遠的,又有笛聲響起,還是那首曲子,卻是拂去了笛子上的露水,曲音幹淨而輕快。
沒有風,天氣悶悶的。雖說是秋天,可地處象郡西南的雷雲沼卻仍舊在太陽的暴曬之下。象郡多瘴氣,雷雲沼也不例外,照理說一年四季始終不減分毫熱度的陽光暴射下,此地是不可能存有這麼大的一片沼澤的,然而大自然總是神奇的,不可能在這裏變作了可能。雷雲沼的空中是騰騰的水汽,一團團氤氳的水汽還沒來得及化成雲朵,便裹住了瘴氣,冷凝成毒雨,在轟鳴的雷聲中落下,重新歸於沼澤中。
這樣的天氣俗稱“晴天漏”,意即豔陽高照的同時卻又下雨,是種極其罕見的天氣。可在雷雲沼,卻是在日複一日枯燥地重複著,從而使得雷雲沼悶熱異常,再加上地勢偏高,沉悶的天空總讓人感覺喘不過氣來,說一句窮山惡水並不為過。顯然,這裏是不適宜生存的,但卻有一個妖族的宗門常駐在此,宗主就是陽塵宮十位執政妖王之一的雷王姬玥了。而早在陽塵宮建立之前,她就以至剛至猛的“亟雷訣”響徹妖界了,妖界眾生尊稱她為“罡雷老祖”,一是敬畏她的無上功法,二是敬畏她爆裂如雷的脾氣。
此時的罡雷老祖正坐在掣雷殿的主座上,麵色陰沉地看著下首的宋吳。掣雷殿是雷雲沼的主殿,坐落於雷雲沼最西端的雷烏山的半山腰上,雷雲沼的水汽多在這個高度凝結,滾滾的天雷也由此而生,掣雷殿就隱在這層層疊疊的雷幕之中,讓人心生虛幻不知所在。
但掣雷殿的玄妙還遠不止如此,宋吳身處其中,隻覺得悶熱像是被擋在了外麵,透不進分毫。他仔細打量著這藍紫色的宮牆,這才發現牆壁上的雕飾並不是刻在上麵的,而是有無數的藍紫色的雷花在白色的牆壁上跳躍,像是紫色的風信子開遍了宮牆,織就了一匹隨風起舞的花裀。
花裀如海浪般起伏,是罡雷老祖慵懶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譴管離秋請你不來,今天竟為了一個凡間女子上山求我?”
“那你救還是不救呢?”宋吳百無聊賴地坐在掣雷殿青磚地上,他的對麵是坐在蒲團上的姬玥,香爐裏升起的煙彌漫在二人中間,互相看不清表情。
罡雷老祖咯咯地笑了起來:“不錯,以我現在亟雷訣的功力,捭闔堂的十一弦琴確實被我克製。”
宋吳聞言大喜,卻聽罡雷老祖又說:“但我若是救了,豈不是寒了管離秋的心?我可舍不得我的寶貝徒弟受委屈。”
宋吳沉默了一會,沒有接她的話:“前些日子天牛山發生了點變故,牛犇降世在山上大顯神威。”
“你說什麼?”罡雷老祖驚詫,亙在二人中間的煙在那一聲急促中向著宋吳的位置湧了一下,“牛犇回來了?!他在哪兒?!”
“自然是施展完神威之後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唄。”宋吳竊笑,看來這件事有門。
“你敢耍我!”罡雷老祖的聲音伴著陣陣雷鳴。
“不過牛犇臨走之際讓我給一個名叫姬玥的前輩帶句話,這個人我想你認得吧。”宋吳淡淡地說。
“他……他讓你帶什麼話?你未必會碰到這位叫姬玥的前輩,你告訴我,我回頭替你轉告給她。”
“沒想到你倒生得一副好心腸,”宋吳調侃著說,“那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隨我去垓下救人呢?”
“別打岔,牛犇讓你帶什麼話?!”罡雷老祖幾乎要按座而起。
雖然隔著煙看不清楚,但宋吳想到罡雷老祖猴急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起來。
“臭小子,你笑什麼?!”
“你有那麼怕我知道你和牛犇之間的事情麼?”宋吳笑看著罡雷老祖,一字一頓道,“姬、玥、前、輩!”
姬玥老臉一紅:“笑話……我……我怕什麼!你當年是牛犇坐騎,有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不對,你怎的又記起我了?八年前我去找你的時候你分明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宋吳扭了扭脖子,舒緩了下頸部的神經。
“哦?以前如何?現在又如何?”
“以前如何我不想知道,現在如何嘛,嘿嘿,”宋吳冷笑,“現在你先去救了人,我就把牛犇的話轉告給你。”
“你倒是個做買賣的好手。”姬玥的聲音又平靜了下來,淡淡的,聽不出是褒是貶。
宋吳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一副要走的模樣:“怎樣?這樁買賣你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