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拜伏在地:“謝大王!不過今日雖不能再戰,卻是個騷擾的好時機,可取一隊死士嚐試越過城牆潛入垓下,在城中製造騷亂。”
樊噲上前一步:“何不令這些死士潛進城中打開城門?!屆時我們趁夜色突襲,垓下可破矣。”
張良搖頭:“不行,若是今晚開城門,我軍無力突襲。若是要死士潛伏一段時間又太容易暴露,畢竟楚軍占領垓下已有一些時日,城中人口本就不多,此時定然已全部登記造冊,又豈是那麼容易潛伏的,倒不如趁此時機製造騷亂意義更大。”
劉邦大笑:“子房心思縝密令人歎服!噲還要多多學習啊。”
樊噲低頭拱手:“是!”
劉邦輕撚胡須,微笑著說:“那挑選死士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天氣漸冷,想必楚軍的日子也不舒服,今晚讓他們好生溫暖一下,切不要辜負了孤的一片好心。”
“是!”樊噲接令,大步邁了出去。
帳簾揚起,陽光照了進來,卻並不刺眼。
與劉邦所以為的截然不同,楚軍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爆炸所產生的波動撼擊了城外的敵軍,對垓下的影響卻是微乎其微,馬伏聿衝天而起的氣浪抵住了波動,雖被波動壓了下來,卻是四散開籠罩在垓下城上,仿若一層保護罩。
馬伏聿和趙丹顏連撞四下,才在宋吳的呼喊之下住了手,所幸兩人都沒有受傷,幾句話下來,也便打消了誤會,可二人的衣服是完全廢了,兩人分別離去,換衣服去了。
宋吳揣著玉盒走向暖閣,不想與從暖閣出來的薑杜撞了個滿懷,他看見薑杜臂彎上的孝,盯著薑杜哭紅的眼睛,失聲道:“虞姬死了?!”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心中說不上的苦澀,卻好像又有一絲解脫似的甜,來不及救虞姬的澀和可以釋放雷賀的心裏解脫糅雜在一起,在心間泛開,卻是莫名的滋味。
他的身後,管離秋攙了他一把,待他站定以後,撤了手別過臉去,她的眼睛裏有晶瑩在閃動。虞姬……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竟然讓宋吳如此掛懷,不知道我死了之後他可會像這般心傷麼?管離秋用力地攥著衣服,那種感覺,不僅僅是失落,更像是心缺了一個口,冷風從缺口灌了進來,讓她感到秋風瑟瑟,盡是寒冷。
薑杜悲傷地搖頭,眼淚無聲地流淌:“不是。虞姬還沒死,還在昏迷著……宋大哥……”他強壯的身軀熊抱著宋吳,哭得撕心裂肺,“師父去世了……師父他不在了啊……”
不啻於一道驚雷,便是在雷烏山上的雷鳴也沒有這個消息來得震撼,宋吳反手握住薑杜的雙臂:“你說什麼?張老不在了?!這……這怎麼可能!!”
薑杜沒有回答,隻是一個勁兒地哭。
宋吳拍著薑杜的後背安慰著他,可自己的眼淚也不爭氣地流了下來,雖無聲,卻掩不住悲傷。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這麼多年來,宋吳早已把張尋當做自己的親人,當做自己的長輩了,張尋的突然離去,對他來說,何嚐不是個打擊,從今往後,能夠稱得上是親人的也隻有薑杜一人了吧……
好一會兒,薑杜鬆開宋吳,擦著眼淚小聲抽泣。
“張老他是怎麼過世的?”宋吳的眼淚在風中滴下,灑下一地傷悲。
薑杜搖頭:“這個以後再說,宋大哥,你先進去救虞姬吧,楚王還等著呢。”說罷,薑杜返身,進了暖閣。
宋吳昂首站在屋外,沉默著,直到風吹幹了眼淚,才抽了一下鼻子,走進暖閣。他回頭看了管離秋一眼,見管離秋臉上的兩趟淚痕,怔了一下,心中歎道:想不到她的心是如此的柔弱,竟也會感動的流淚。
那一瞬間,宋吳心中堅冰的一角悄然融化,他沒有發覺,管離秋更不會察覺。若幹年後,當宋吳轉世為人的時候,總會夢到一個在他身後哭泣的女子,那個女子哭得是那麼的悲傷,以致於當他早晨醒來的時候,早已是淚灑滿襟。
“宋兄弟,”項羽迎了上來,“可請到高人了?!”他望向宋吳身後的管離秋,目光裏滿是期待。
宋吳看著項羽,幾天不見,項羽的變化可謂天差地別,頭發散亂地披散開,青絲間生白發,斑駁灰雜,原本臉上如斧削刀割的皺紋深深地陷進胡渣唏噓的皮膚裏,平顯滄桑,更甚的是他那一雙曾經攝人心魂的重瞳,如今瞳孔放大,好像下一刻便會散開,再也凝集不到一起。
宋吳的心髒顫抖,他伸手入懷摸出九川玉盒,玉盒打開,是一株開得層層疊疊的紅花,疊紅的花瓣中央,是紫色的花蕊,香氣彌散開來,雖然聞起來淡淡的,卻蓋過了暖閣裏濃鬱的艾草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