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末日為妖 第三十八章 相惜(1 / 3)

馬伏聿衝天而起,像是燃起了炙天的烈焰,在空中劃出一條黑色的火線。遠遠地望去,那條黑色的火線似乎要同垓下上空的黑雲融為一體。黑雲盤旋起來,可見一絲絲的氣浪蕩開,黑色向下壓去,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被這黑色的漩渦吸吮進去。

震天的巨響!黑色的火線與黑雲漩渦相撞,霎時間熾白的光暴射而出,天地間隻剩下無盡頭的白。狂風從爆炸處吹來,猛烈地似乎剝離了所有人的靈魂,腦際之中唯有一片茫茫。

漢軍大營,三軍已經集結。

熾光!震響!疾風!光浪!聲浪!風浪!

三浪震擊之下,漢軍人仰馬翻,亂作一團。聲音的回響漸漸散去,漢軍的淒嚎聲聲傳來,每個人都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抱著頭萎作一團。平時訓練有素的軍馬也放肆地奔跑起來,隻是步伐不複昔日的矯健,反而錯亂虛軟不堪。

“結陣!”最先曉過來的樊噲大吼一聲,然而混亂之中,沒有人聽得他的呼喊。

樊噲一腳踢翻腳下蜷縮著的小將,大步邁到行軍仗隊旁,從一名軍士手中奪過號角,用盡氣力吹了起來。鼓號的聲音雄然響起,振聾發聵,驚醒的士兵們緩緩站起,重新集結在一起,可即便他們站起來了,眼窩卻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目光投在沒有焦點的遠方,透出來的是無邊的懼駭。

兩道黑影再次相撞,光散、聲嚎、風又起,剛剛恢複了神誌的漢軍再次四散倒伏,瑟瑟發抖。如此三次,黑影終於消失不見,天地又恢複了他們本真的色彩,太陽高掛在空中,並不熾烈。此刻的漢軍一個個有如蔫了的茄子,麵色醬紫,不少軍士嘴角、鼻孔都流出血來,極為慘烈。戰馬摔倒在地,雖苦命掙紮,卻是四肢癱軟爬不起來,隻有喘著粗重的鼻息。

樊噲顫抖著雙手扶起了劉邦,劉邦雙頰抽搐,還沒有緩過神來,他嘴角囁嚅著,不知想說些什麼。樊噲急了,劉邦不是別人,不僅僅是樊噲的君主,更是的他的姐夫,他背起劉邦步履蹣跚地奔進中軍帳內。

樊噲揉著劉邦的太陽穴,又拿起水囊給他灌了點水。咽不下水的劉邦劇烈地咳嗽起來,脫殼的靈魂好似在這劇烈地咳嗽中回來了。原本渙散的眼神漸漸凝聚,劉邦長籲一口氣,呆坐在帳椅上,輕輕地揉著自己的頭,眉間肉糾結在一起,濃的化不開。

“大王……”樊噲試探著問。

“嗯……”劉邦的聲音虛弱。

樊噲見劉邦回過神來,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突到嗓子眼裏的心沉靜下來,他立於下首,拜禮:“大王……”他嗓子卡住了,不知道下麵該說些什麼,事發突然,又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甚至於已經超乎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了。

劉邦抬手,示意樊噲不必多說,他活動了一下脖頸:“將士們還能再戰麼?”

樊噲不言語,一個勁兒地搖頭。

劉邦伸了伸食指,擺了擺:“你說的不對!”

樊噲抬起頭,詫異地看著劉邦,從來沒有哪一天劉邦的戰意像今天這般濃烈,最重要的此時此刻軍士確已不宜開戰,劉邦自己都這個樣子了,難道還不知道將士們如何麼?莫不是被震得精神恍惚了?

劉邦想朝樊噲笑笑,可麵部的肌肉依舊還僵著,表情反倒有些怪異:“將士們情況如何?”

樊噲苦笑:“稟大王,將士多被震傷,口鼻流血,戰馬也已癱倒在地,不複方才戰力,今日無力戰矣。”

“嗯,”劉邦聞言,臉上的笑意竟愈發濃了起來,“我軍尚且如此,楚軍當何如?!”

樊噲怔在原地,這個問題他沒有想過,可即便這個問題擺在他的麵前,他也覺得這個問題是不需考慮的,縱使楚軍受得損失更重,此刻也不是攻城的時候。帳簾被掀開一角,卻是張良打著趔趄走了進來。他蹲倒在劉邦麵前:“大王,臣已差人前去查看軍醫傷勢,看他們能否救助受傷士兵了。他們一般待在醫帳內,應該沒什麼大礙。”

“來,子房,”劉邦笑著遞過一杯茶,“先喝杯茶,緩緩神。”

張良接過茶杯:“謝大王!”

劉邦看著喝過茶的張良臉上的蒼白漸漸消退,開口道:“子房啊,此乃天賜之機啊!”

“大王何意?!”

“我想召集沒有受傷、尚能一戰的兵士搏一把!”

張良的表情僵在臉上,半晌,他吞下口中的茶水,頷首道:“大王心思果然非同凡響。”

劉邦以為張良讚同自己的看法,不禁喜形於色,卻聽張良道了聲“可是”。

“哦?可是?”劉邦凝了笑,“不知子房有何高見?!”

“大王非領軍之人,不知兵士效命之所歸,今日眾軍士氣低迷,縱有天時,卻無人和,終不能成事也。以殘打殘,隻能兩敗俱傷,讓人坐收漁翁之利,此兵之大忌也!”

坐收漁利?!劉邦心裏驀地一寒,韓信那冷峻的白麵孔浮現在腦海中,讓他不由自主地膽顫。他沉默了一下,向座椅上縮了縮,貼在了虎皮椅背上,仿佛這樣能稍稍讓他感受到安全。他彈了彈手指:“子房勸誡令我茅塞頓開,今日是我急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