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是浩渺沒有邊際的星空。清亮的空中沒有雲,視野很好,就連那些往日不多見的星星也亮了起來,像是一個一個閃著微光的精靈。宋吳站在那裏,感覺漫天的繁星就壓在他的頭頂,觸手可及。這樣低垂的夜空,便是讓人沉醉的吧。
一聲低低的抽泣,仿若一柄尖刀,劃破了夜空的寧靜。抽泣聲斷斷續續地傳過來,縈繞在宋吳的耳邊,是如此的悲切。這麼冷的夜,想來是個苦命的人吧,宋吳這樣想著,不由自主地循著哭聲走去。
轉過街角,是一個封死的胡同,胡同的最裏麵,一個影子蹲在那裏。投下來的星空被高牆遮住,唯獨留了一角的黑暗,可就是在這一角的黑暗中,滿藏悲傷。
宋吳停在胡同口,斑駁的光將他的影子拉長,綽綽地探進了胡同深處的那個角落。他猶豫著要不要走進胡同,胡同很短,可讓人感覺漫長,宋吳終於知道光和暗雖然相接,但是要想跨越界限卻是一件需要長途跋涉的事,隻可惜有些人的心從來沒有這麼堅強。他也終於知道,從光明踏進黑暗中有些時候比從黑暗中踏進光明中還要遙遠。
那人還在抽泣著,聽聲音是個女人,素未謀麵的女人。女人好像發現了宋吳,忽地停止了抽泣,緩緩地貼著牆邊站了起來。她猶豫了一下,顫顫巍巍的向外抬腳,腳剛抬在半空中,她又頹然收了回來,手扶在牆邊,聲音像是因為寒冷而變得顫抖:“是你麼?是你麼……”
前一句似乎是帶著期待的疑問,後一句則變成了輕聲的呢喃,仿佛前一刻的期待已然湮滅,隻剩無盡的感傷。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宋吳搖頭,轉過身想要離去。
“你不要走!”女人突然大喊一聲,她向前探出的手露在星光下,膚色白皙。
“你不要走……”又是一聲呢喃,失了神一般。
宋吳歎了口氣,不理會女人,向前邁去。
“不要……”女人又似哭了起來,夜裏的涼意襲來,直教人肝腸寸斷。
宋吳的心微微抽搐,也許她隻是個丟了盤纏的異鄉客吧,就像自已一樣,丟了回家的路。幫幫她吧,宋吳心裏說。他緩緩轉過頭,朝胡同裏走了五步,驀地停住了。一抹淡淡的光在星空下輝映,像是焦灼的紅焰,燙了下他的眼睛。
宋吳猛地衝了過去,女人驚恐地低著頭,縮在牆角裏瑟瑟發抖。他抓著女人方才探在星光下的手,無名指上,一枚戒指發著淡淡的光,是宋吳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款式,因為那是他和王傾的婚戒。宋吳緊緊地握著女人的手,思緒又回到了數年前世界末日來臨的那個傍晚。
“啊……”女人疼得叫了一聲,想從宋吳的手中掙脫。
宋吳回過神,鬆了鬆手,女人趁機掙脫。宋吳這才發現這女人的穿著竟是二十一世紀的。“你是誰?!”宋吳問。女人隻是低著頭揉著手,並不說話。她往牆角縮了縮,像是個受驚的老鼠。
米黃色的羊毛衫,領口高高地向上翻起,胸口用灰色的絲線繡出了一個不大的“L”。這是……一瞬間,宋吳的大腦有種短路的感覺,他捧著女人的臉,緩緩抬了起來。當女人的臉迎上來的一霎那,宋吳整個人呆掉了,那是一張在他最苦寂的日子裏讓他魂牽夢繞的臉龐,是屬於那個朝思暮想的女人的,與管離秋有著驚人相似的一張臉。
“王傾……王傾!”宋吳把女人擁在懷裏。
女人掙紮著,捶打著他,哭聲嘶啞:“你還回來幹什麼?!你還回來幹什麼……幹生麼……”
宋吳摟著她,任憑她的敲打,王傾的哭聲讓他的心碎了一地:“不會了……不會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老婆……”
一句老婆,宋吳驀地哭了出來,淚水盛滿了他的眼眶,不帶停滯地順著堅硬的臉龐流了下來。女人哭得更凶,卻把他抱得緊緊的,生怕她一鬆手,宋吳就會離他而去。
“太好了,我們終於又在一起了,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我帶著你去看海,我帶著你一起回去……”他忽地頓了一下,想起自己還沒找到回去的方法,他歎了口氣,“不管怎樣,你來了就好,我會照顧你的,老婆!”他高興地在女人額頭吻了一下,又緊緊地擁住她。
“對了……你是怎麼回到這個時代的?”宋吳忽然想到了什麼,抱著她問道。這個問題很重要,很可能是他們回到二十一世紀的關鍵所在。
女人隻是一個勁兒的搖頭,表情異常痛苦,仿佛穿越是個極為痛苦的經曆,讓她不想回憶。
“好好,我不問你,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宋吳溫柔地擁著她。
女人瑟瑟發抖。
“你冷麼?”宋吳摸了摸女人的手,冰一樣涼,“我們先找個地方住宿吧。”
女人點頭。
宋吳抱起她走了起來,女人雙手勾在他的脖子上,久違的溫暖裹住了宋吳的心,像是一罐甘甜的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