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屢遭冷遇癡心不悔改 見麵不知(2 / 3)

文浩也不強求,遞上一籃糕點:“這是記月齋的糕點,請轉交小姐品嚐,請轉告小姐,明天我還會再來的。”

素英猶豫片刻,接下,不再多言。

晨風習習,素英開門。

籬笆牆外,又見文浩俊雅身影。

見素英出來,朗聲道:“請梵音小姐賜見一麵!”

素英輕言:“殿下請回,小姐不見。”

文浩呈上詩集一本:“這是文浩近日拙作,請小姐指點。”

素英接下,不再多言。

朝霞半天,染遍山林,文浩靜立籬笆牆邊,手持山花一束。

見素英出來,清聲道:“文浩拜見梵音小姐。”

素英接下花束,仍舊搖頭。

又一清晨,文浩依舊籬邊守侯。

素英仍舊對文浩搖頭,接下他手中畫卷,低頭匆匆離去。

入夜,梵音展開畫卷,花團錦簇中,正是自己埋首刺繡的側影,上題:苦恨年年壓金線,盡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他很聰明,竟然激我。

眼光又落到昨日翻看過詩集上,文筆灑脫,文思敏捷,頁頁都是飄逸俊秀的文字,確是一個才情不凡的皇子啊。

可是,息——心——止——步——

梵音良久無語。

忽然開口:“收拾東西,回佛唱閣。”

晨曦中的籬笆門,冷落寂清。

文浩呆立,小院已是人去樓空……

梵音,你為何這樣決絕,又一次棄我而去,連望其項背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你好狠的心呐——

皇家祭祀開始。

文舉一身黃袍,依戒身大師的主持,逐一進行繁瑣程序。

祭天行叩拜禮,龐後跟在文舉的身後緩緩俯下身去。她注視著兒子魁梧的背影,不難想象兒子此刻的麵容,定然是嚴正肅穆,威嚴從容,從她心裏升騰起一股敬意和無邊的驕傲。

這是我的兒子,他就是將來的皇帝!

祭祀已近尾聲,文浩悄悄地溜出大殿。

龐後眼角餘光望見,心中了然,但沒有作聲。

他悄然來到了佛唱閣,佛唱閣裏,簡樸依舊,隻有素英在整理書架。離開了小院,她一定是回到了這裏,文浩會心一笑,我果然沒有料錯。他躡手躡腳走到素英的身後,猛咳一聲。素英嚇了一跳,看清是他,便翻了一個白眼。

文浩嘻嘻一笑,故意不理會素英的氣惱,大大咧咧往凳上一坐,說:“躲我?真的就這麼容易麼?”素英從鼻子裏哼一聲:“這裏可是你隨隨便便可以進來的?!”張嘴就要叫人。文浩“且慢!”一聲,反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素英又哼一聲,答知道。文浩便嗬嗬一笑。素英幡然醒悟,寺院也是王土,他是皇子,怎麼不可以進來?!又上當了,氣得直跺腳。文浩可不敢得罪她,隻好又過來說好話。

“我叫你姐姐好不好?好姐姐,你告訴我梵音到哪裏去了?”

素英冷笑。

文浩好生後悔,剛才真不該得罪她,找不到梵音可如何是好?祭祀一結束,我就要回宮去,今後,再難有借口出來了。他垂頭喪氣,一屁股坐在佛唱閣的門檻上,一籌莫展。

此刻,梵音正站在桃花林裏。襟衣雪白無塵,麵容純潔寧靜,一如往昔。

十裏桃花林,桃花依舊是繁華似錦,雪白的,粉紅的,在每一個枝頭怒放,層層疊疊,向天際展開。頭頂的陽光有些眩目,照在身上久了才有些許的暖意,起風了,風怎麼還是這麼涼?梵音攏了攏黑色的鬥篷,將帽子戴上。一年一次,皇家祭祀,她都要出這麼一趟門,這麼多年了,連沈媽都習以為常了。今年好象跟往年不同,今年的春寒特別冷,沈媽臨出門時,非給她穿上這件帶帽的鬥篷,也好,不然,象她這麼呆站一上午,非得凍木了不可。

梵音伸出冷得有些發硬了的手,去接落下的花瓣,風中的花瓣是無根的漂泊,象一顆顆沒有找到歸宿的心,就這麼隨風而逝,芳蹤消隱。她輕輕撚下落在黑色鬥篷上的花瓣,再攤開手,任風將它卷走。任這桃花開得再好,也隻有這一季的燦爛,無人應景,在這滾滾紅塵裏,隻能徒留下一代寂寞芳華。

她默默地站在紛飛的花雨中,執著地等待。

今年是第八年了,我是不是還要繼續等下去?

文舉,你到底在哪裏?

你真的就這樣把我忘了嗎?

“當——”寺裏的鍾聲響了,祭祀就要結束了。

皇家祭祀又要結束了。

他不會來了。

梵音將僵硬的身軀攤靠在冰冷的樹幹上,那一刻,她覺得,這漫天紛飛的花雨,就象是她失落的心,一瓣一瓣,滿天全是崩落的碎片。

她又一次失望了,眼淚從涼涼的麵龐無聲地滑下,跌落在地下,滲進土裏。

還是象往年那樣,給他留下個印記罷,或許,或許,他還會來,至少,他可以看見,他就會明白,我,還在等著他,一直在等著他。

梵音抱著殘留的一線希望,在彎掛桃樹下,蹲下身,用樹枝將一小塊地整平,慢慢地寫下一個鬥大的“文”字,然後,拈起地上的花瓣,一瓣一瓣按下去,春天的土是濕潤的,還有些軟,花瓣輕微一按,就粘住了,地上呈現出了一個花瓣鋪就的“文”字,她呆呆地望著,仿佛又看見了那張稚氣未脫、英氣煥發的臉。

“當——”寺裏又敲鍾了,祭祀真的結束了,宮人們已進偏殿喝茶。

每次他都是這個時候離開的,過了這個時候,一切都該結束了。

梵音拭去臉上的淚,將鬥篷捂緊,低頭向桃林外走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裏,桃花嫵媚在她眼裏顏色全無,桃枝掠過頭頂的鬥篷她渾然不覺,身旁一人無聲走過她也視而不見。

她心事重重,低頭顰蹙,黯然走過。

他心事重重,昂首直視,傲然走過。

就這樣,她與他靜靜地相遇,然後在彼此的視若無睹中被忽略,悄無聲息地在紛飛花雨中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