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揚——
你到底在哪裏,你長成什麼樣了,我一定要找到你,我一定要再見你。
太監輕手輕腳地走上前來,將案幾上的燈吹滅,文舉驚覺,天亮了,奏折竟批了一夜。他站起身,跨出宮門,朝霞漫天,空氣清爽,好一個豔陽天。他長籲一口胸中的鬱悶之氣,把所有的煩心雜念拋諸腦後,又想起邊關廝殺的豪邁之情。
是了,我何不去找杜可為?
他為人豪爽大氣,朋友眾多,三教九流中都不乏為他效力者,我去找他,或者他能有辦法,可以幫我找到清揚。
希望重新浮現,他精神為之一振,換上便衣,一躍上馬,直奔安國侯府。
杜可為正在假山蓮池畔喂魚,忽聽一人朗聲:“杜兄好雅興啊!”
杜可為會心一笑,頭也不回:“也比不得太子殿下忙中偷閑雅興高啊!”
文舉嗬嗬一笑,調侃他:“杜兄,見了太子還不恭迎?”
“不是便衣麼?”杜可為回身,爽朗說道:“既是不想亮出身份,侯爺我也隻能裝聾作啞了。”
兩人相視一笑,攜手進屋。
“殿下今日來,所為何事啊?”杜可為摒退左右。
文舉開門見山道:“我有一事相求。”
杜可為一揮手:“求什麼求?!殿下盡管說。”
“請杜兄幫忙找一個人。”文舉緩緩說道。
杜可為奇怪了,天下竟還有太子找不到的人?
文舉見他奇怪神色,解釋道:“我派人找了很多次了,新近又找了很長一段時間,杳無音信。”
杜可為明白了,原是通過正規途徑找不到的,隻能拜托他的朋友了。於是,問道:“殿下要找的究竟是什麼人,請詳細告之杜某。”
文舉起身,雙手背靠,緩緩走近窗前,目光悠遠,深沉地說:“一個故友,現在應該已經十六歲了,當年皇家祭祀在歸真寺桃花林中見到她時,隻有四、五歲光景,襟衣雪白,清麗脫俗,談吐大氣,略會武功。”他深吸一口氣,將來龍去脈細說了一遍。
聽罷,杜可為沉吟良久,又問:“殿下都找過哪些地方?”
文舉長歎一聲:“整個白州城及周圍縣郡,莫不掘地三尺。”
“那殿下可有找過歸真寺?”杜可為又問。
文舉黯然:“寺裏方圓百裏,也悉數查找過數次。”
杜可為淡定道:“我指的是歸真寺裏。”
文舉詫異,一想,還是搖頭:“寺裏全是僧人,怎會有女子?”
杜可為悠然說道:“最不可能的地方或許就是最有可能的。”
文舉臉色大變,他直覺,杜可為一定知道什麼,他急切地撲上來,抓住杜可為的肩膀,大聲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殿下可曾想過,為何會在歸真寺的桃花林遇見她?她既不是參加祭祀的皇親貴族,談吐大氣、略會武功又豈會是山野村姑?何況皇家祭祀戒備森嚴,歸真寺境內還有僧人把守,誰人可貿然進入?別說一個小姑娘,就是一隻蒼蠅,怕也飛不進去。”杜可為抿一口茶,看一眼文舉,臉上急切的神情,征戰八年從未見過,是什麼,竟讓曆來氣定神閑的太子如此焦躁?
他將文舉抓住肩膀的手輕輕放下,反過來拍拍文舉的肩膀,輕聲說道:“隻有一種可能,她原本就是寺裏的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找的應該就是她。”
文舉的臉色驟然由急切變成驚喜。
“我確實曾經見過她”,杜可為凝神,思緒又飄回到了當年的佛唱閣。“大約是八、九年前,那一年皇家祭祀後我沒有隨儀仗隊回朝,去找戒身大師,想替過世的母親做一場法事。穿過偏殿時,隻見雪白襟裙一閃,我一時好奇,跟了進去,發現竟是一個超凡脫俗的小姑娘,我抓住她的肩膀,想跟她開個玩笑,沒想到小姑娘一點也不畏懼,不但沒給我好臉,還使出武功掙脫。”想到當時的場麵,小姑娘瞪眼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走!去歸真寺!”文舉一把拖住杜可為,拔腳便走。
杜可為被他拽得一趔趄,連忙高聲急叫:“備馬!”
歸真寺大殿,空靈方丈攜戒身大師急急來見,“老衲拜見太子、侯爺,不及遠迎,還望恕罪!”文舉扶起方丈,恭敬地說:“老方丈,今日前來不是公事,就當是朋友到訪,不必多禮了。”四人一翻寒暄,到禪房就坐。
“我是直性子,就不拐彎抹腳了”,杜可為對空靈方丈一作揖,便說:“小侯想向方丈打聽一個人。”
空靈方丈點頭:“請說。”
“寺中可有女人?”
空靈方丈一聽,連忙跪下:“老衲該死。寺中確有一女孩。”
文舉端茶的手停在了半空。
“噢,那女孩是何人?”杜可為漫不經心地問。
“是小僧的小師妹,師父的關門弟子,侯爺曾經見過的,不知侯爺是否還記得?”戒身奏報。
文舉聞言,迅速與杜可為對視一眼,杜可為很有把握地衝文舉點點頭,微微一笑,開口道:“是了,我記得。方丈不要誤會,今日前來,並不是責怪方丈在寺中眷養女孩,方丈在十六年前曾經收養了一名關門女弟子,這在白州城裏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留在寺中也無可非議。隻是,從來沒有人識得廬山真麵目,杜某有幸,也隻是在數年前見過一麵。今天來,就是好奇,想一睹芳容。”
戒身臉色微變,心裏忐忑,空穴不來風,無風不起浪,這究竟是福還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