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孤雁一露麵後便譏諷莊鐸峰失機被擒,莊鐸峰咬牙切齒痛罵薑孤雁見死不救,原來都是在演戲,專用來騙自己這個羊牯。可惡!——

眼看自己鞭長莫及,薑孤雁再進尺許便可除去當朝太子,楊洛升再無保留,雙手抱拳高舉過頂,猛地作勢往下一砸。明明拳頭離薑孤雁身子猶有半丈距離,薑孤雁倏爾往下一沉,身子重重砸落塵埃,口噴鮮血,背心衣片紛飛,肌肉上赫然多了一個圓形凹陷,猶如用巨錘狠砸過一般,趴在地上,四肢亂舞,偏偏就是撐不起身。

碧蟾宮鎮宮絕學·太陰沉雷!

楊洛升將自己數十招中所發出的氣勁倏然收緊,集於一點,甩流星錘一般打出氣團,以有質之氣做無形之擊,方才一舉製敵。但猛招出手,自己體內氣血翻湧,也不好過。楊洛升暗提真氣,體內轉過一個大周天,心血略平,眼看莊鐸峰傷上加傷,已被林忠逼至屋角,這才走近薑孤雁身畔,高舉右掌,便要送這難纏對手下陰曹地府。

楊洛升還未出手,耳邊忽聽得“嗤”的一響,一物自店門口猛向自己襲來。楊洛升舉手一格,將那物事一把掠飛,輕輕落在地上。定睛看時,卻是一支釣竿。楊洛升回頭望去,卻見琵琶湖中那蓑笠漁翁緩緩站起,竟向客棧走來。

那漁翁舉步極慢,但每一步抬起落下時身子竟會向前滑行丈許,且足下竟不沾水麵,不沾泥土,就這麼淩空步虛地一步步走來,直如騰雲駕霧一般。數十丈的距離,竟反掌即至,入得客棧大堂之中。

楊洛升大吃一驚,蹬蹬蹬連退數步,雙足丁字步站穩,飽提內力,凝神應對,忖道:那釣竿上所附內力平平無奇,但老者適才露的這手輕功,直與鬼神無異,便是碧蟾宮主也無此等身手,究是何方神聖。

莊鐸峰與林忠見店裏又來一人,知道又有變數,雙雙跳出圈外,抽手罷鬥,且看來人。

蓑笠翁進屋後,也不解蓑笠蓑衣。他的笠沿壓得極低,不露眉眼,隻有頜下一把山羊白胡搭在蓑衣上。隻見他幹癟的雙唇微微翕張,嘶啞問道:“哪一位是要請回去的貴人?”笠沿一轉,竟是對莊鐸峰發問。

莊鐸峰又驚又喜,舉手一指洪文珪,道:“那小兒就是當朝太子。隻要尊駕送他回掃北王府,王爺必有重金酬謝。”

蓑笠翁慢慢轉身,笠沿緩緩地轉了一圈,仿佛將店中物事都打量了一番,隨後又道:“你請貴人先回,這裏我來料理。”

莊鐸峰大喜,方要舉步,林忠左手刀一伸,便已攔住莊鐸峰去路,喝道:“你要拿人,先過我這關。”

莊鐸峰尚未接口,蓑笠翁左手一招一揮,林忠手中之刀倏地脫手飛出,直向楊洛升嗓眼刺去。楊洛升早有防備,舉手一格,那刀在空中憑空轉了一圈,“呼”的一聲,又向楊洛升天靈插將下來。

店中眾人盡皆失色。這蓑笠翁貌不驚人,雙手隱在蓑衣之後,不見他如何動作,竟能以氣禦刀。林忠號稱“追風爪”,指上功夫最是了得,適才與莊鐸峰刀掌相交數十招,也沒被震飛了刀去。這蓑笠翁隻用手輕輕一招,林忠竟連刀柄也握持不住。眼見這刀在空中翻飛靈動,不拘一格,顯是一路上乘刀法。

楊洛升萬沒料到在荒村野店裏竟能遇到此等氣功高手,知道今日之事難有僥幸,當下使動雙臂,太陰擒龍手全力施為,隱隱牽製起刀勢來。

蓑笠翁微微皺眉,左手食指一點一揮,林忠右手一麻,手中之刀已忽地飛出,直攻楊洛升下盤。楊洛升眼觀六路,窺準來勢,左足反足一蹴,正中刀柄,那刀打著旋兒地飛出去,但其去勢一老,立刻又向楊洛升撲去,刀勢凝重古樸,顯是另一路刀法。

薑孤雁與莊鐸峰二人隻看得矯舌不下,都不知掃北王府中居然還藏得如此高人。世間能禦氣使劍的均可邁入江湖上的頂尖高手行列,卻沒聽說有人能以一人之力同時禦動雙兵,還居然各使一套不同的刀法。且不說如何心生二用,單是耗用的真氣與普通禦劍術相比就何止倍餘,實在是匪夷所思、駭人聽聞的修為。今日掃北王府有此等高人壓陣,可說是大局已定,穩操勝券。

楊洛升以一敵二,漸落下風。若是在江湖上與人動手,以一敵二,以一敵三,甚至以一敵五都不會懼怕,隻因人力有窮,舞刀挺劍時縱使身法快捷,也有所極限,終究能尋隙而破。由氣所禦之刀卻是快捷無倫,使氣之人隻需稍動手指,方寸間略作動作,一把刀就能從心所欲地飛過尺許,使出招數,猶如達到尋常武人夢寐以求的“意發並進”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