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船上這麼亂滾,一會兒就會掉下去的。”河鼠說著坐了下來。“肯定的。”水獺咯咯笑著同意,“你知道那個好玩的故事嗎?就是蛤蟆和船閘管理員的那個?那次……”
一隻冒失的年輕蜉蝣忽然在河上轉了個方向,橫渡過來。
“咕嘟!”水麵出現一個小漩渦,蜉蝣消失了。
水獺也不見了。
鼴鼠正等著聽故事,連忙抬頭找。可是眼前的草地空了,水獺不知去向。接著,河麵又冒起了一串水泡。
河鼠若無其事地哼起一支小歌。鼴鼠忽然想到,按照動物們的社交禮節,任何時候你都不能對朋友的突然失蹤隨便發表議論。
“好啦,好啦,”過了一會兒,河鼠說,“咱們也該走啦。唉,誰來收拾野餐盤子呢?”“噢,我來。”鼴鼠自告奮勇,當然這活就歸他了。
收拾剩飯和餐具可不像打開籃子那麼有趣。鼴鼠剛裝好東西、係緊籃子,就看見地上還有一個盤子。等他把盤子裝好,河鼠又指了指眼前的一把叉子。終於都放好了,鼴鼠發現屁股底下竟然有一個芥末瓶子,他已經坐在上麵半天了……
好在最後總算完成了。
午後的太陽漸漸西沉,兩個小夥伴踏上了回程。河鼠輕輕搖槳,臉上帶著夢一般的表情,嘴裏低聲念著小詩,好像忘了一邊的鼴鼠。鼴鼠因為午餐吃得心滿意足,也覺得輕鬆自在,就像個船上老手,忍不住心癢癢起來,忽然說:“河鼠老兄,讓我來劃吧!”
河鼠微笑著搖搖頭,“以後吧,年輕人,等你學幾次。劃船可沒有看上去這麼簡單。”
鼴鼠沒出聲,安靜了一兩分鍾。可是他見河鼠一路劃著,又穩又輕鬆,似乎很容易。鼴鼠越看越羨慕,心裏有個聲音不停地鼓勵說,他也能劃得一樣好,最後他一下跳起來,抓過河鼠手中的槳。河鼠正呆望水麵念著什麼詩,被鼴鼠嚇了一大跳,又一次跌在船底,四腳朝天。鼴鼠樂滋滋地占了他的座位,信心滿滿地劃起槳。
“停下!你這笨驢!”河鼠躺在船底叫,“你不行!你會把船弄翻的!”
鼴鼠把雙槳向後一揮,用力插向水裏。可槳一丁點水也沒沾到,他自己卻兩腳高舉,摔了個倒栽蔥,壓在可憐的河鼠身上。
鼴鼠嚇壞了,又急又慌,趕忙去抓船舷,片刻間,“撲通!”
小船翻了個底朝天,鼴鼠掉在河裏亂撲騰。天啊,水真冷!哎喲,水真濕!鼴鼠往下沉啊沉啊,耳朵裏全是轟轟響的水聲。好不容易冒出水,他又咳又吐,覺得頭頂的太陽顯得那麼明亮可愛!可轉眼又沉了下去,鼴鼠心想自己沒救了。這時,一隻有力的爪子抓住他的脖子後麵,那是河鼠。河鼠顯然在大笑,鼴鼠能感覺到!
河鼠抓過水裏的槳,插到鼴鼠的胳肢窩下,然後推著慘兮兮的鼴鼠遊到岸邊,拽到岸上,鼴鼠渾身濕透,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河鼠一邊給鼴鼠擰衣服,一邊說:“快起來,夥計!沿著纖道來回跑、使勁跑,直到身上變暖變幹。我去撈午餐籃子。”
鼴鼠這時垂頭喪氣,外表狼狽、內心羞愧,乖乖地在岸上來回小跑,而河鼠一次次地跳進水中,拽回小船、找回船上的東西、撈出午餐籃子……
等到一切恢複原樣,重新出發時,鼴鼠沮喪地坐在座位上,別提多難受了。他小聲說:“河鼠老兄,你對我那麼好,可我又笨又任性,差點把漂亮的午餐籃子弄丟,我難過極了。你說得對,我就是笨驢,現在我明白了。你能原諒我嗎?還做好朋友?”
“當然!”河鼠顯得很愉快,“我可是河鼠,呆在水裏的時間比在岸上多。我又有主意了!你來跟我一起住,怎麼樣?我家很一般,簡單平常,沒法和蛤蟆家比,對了,你還沒見過他家。不過我會讓你住得舒舒服服的,我還能教你劃船、遊泳,很快你就做得和我一樣了。”
這番話情真意切、體貼入微,感動得鼴鼠說不出話,他用爪子背兒抹了抹眼淚。好心的河鼠把頭轉到一邊,等著鼴鼠緩過神來。
回到家,河鼠把客廳的火生得旺旺的,給鼴鼠換上睡袍和拖鞋,讓他坐在壁爐前,開始講河上的種種奇聞趣事:突然爆發的洪水、在水麵蹦跳的梭魚、亂丟瓶子的汽船、蒼鷺和他們奇怪的朋友……跟水獺夜晚去捕魚,同獾在原野上遠足。一直講到開飯,聽得穴居地洞的鼴鼠激動得發抖。
晚飯吃得很好,肚子飽飽的鼴鼠困極了,被周到的主人送到樓上最好的臥室,倒在枕頭上,無憂無慮、心滿意足地睡去。他心底知道,自己的新朋友——大河——正一下下輕拍枕邊的窗欞。
這完美的一天隻是許多類似日子的開端,隨著夏季像果實般漸漸成熟,白天越來越長,樂趣無窮無盡。鼴鼠盡情地玩,學會了遊泳、劃船,感受到水帶來的歡樂,還能聽懂蘆葦間風的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