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黎明前的吹笛人(1 / 3)

蛤蟆鋃鐺入獄,河邊的日子仍像流水般一天天過去。

在河畔光線模糊的柳林裏,鷦鷯唧唧喳喳唱著尖細的小歌。盡管已過晚上十點,天空中依然餘輝未盡,午後鬱積的暑熱,被仲夏夜的清涼小手漸漸揮散。鼴鼠和朋友們在烈日下玩了一天,此時愜意地躺在岸邊,撫弄著柔軟的酸模葉子,等待河鼠回家。.

不久,幹暖的草地上就傳來河鼠輕快的腳步聲,“噢,這兒真涼爽!”說著走過來坐下,看著河麵出神。

“你留在水獺家吃晚飯了?”過了一會兒,鼴鼠問。

“是啊,”河鼠說,“他們不放我走。你也知道水獺一家有多周到,可我一直吃不下,因為看得出來,其實他們心裏很難過。鼴鼠,小胖又丟了。”

“水獺的小兒子嗎?”鼴鼠輕鬆地說,“不用擔心,他太貪玩了,以前每次走丟不是自己又回來了嗎?河邊所有的人都喜歡他,看見他準會把他送回家的。對了,有一次我們不是在幾裏外遇到過他嗎,他還玩得正歡呢!”

“是的,但是這次很嚴重。”河鼠嚴肅地說。“他已經丟了有一段日子,水獺夫婦到處都找過,這一帶的動物誰也沒見過他。水獺說小胖還不能遊得很好,他在擔心那座河堰,這個季節那裏水量大,很讓小孩子著迷。水獺不是那種神經緊張的動物,但是現在他很不安。剛才我走的時候,他說要送送我,可我看得出不隻那麼簡單,追問半天他才說實話,其實他打算去淺灘那邊守夜,你知道那個地方嗎?”

“很熟,”鼴鼠說,“水獺為什麼要去那兒呢?”

“嗯,好像那是他第一次教小胖遊泳的地方,”河鼠接著說,“小胖的第一條魚也是在那兒抓到的。那孩子很喜歡淺灘,水獺覺得,要是小胖還活著,四處玩夠了,也許會回到他最喜歡的淺灘去。所以,他每天夜裏都去那兒等著,抱著一絲希望,隻是一絲希望!”

他們都沉默下來,心裏想著同一件事:一隻孤獨、傷心的動物,蜷伏在淺灘上度過長夜,凝望著,等待著,隻為了一絲希望。

“好了好了,”河鼠過了一會兒說,“我看我們該去睡覺了。”但是腳下卻動也沒動。

“河鼠,”鼴鼠說,“盡管幫不上什麼,但我也不能若無其事地回屋睡覺。我們可以把船劃出來,到上遊去,呆會月亮就出來了,我們可以借著月光好好找找,不管幹什麼,都比睡大覺強!”

“正好和我想的一樣!”河鼠說,“這個季節天亮得早,我們可以一路上打聽打聽小胖的消息。”

於是,他們把船劃出來。河麵的中間隱隱映出天空,水光細長而清亮,兩邊則被灌木叢和柳樹的影子染得一片漆黑,看上去像藏著暗礁。河鼠小心翼翼地劃著槳,鼴鼠負責掌舵。河上光線模糊、杳無人跡,但空氣中充滿了各種小動靜:唧唧啾啾、沙沙沙、咕咕。一些河畔的小動物還在忙碌著,等到第一縷陽光照到身上才會回家休息;而汩汩的流水聲也比白天更清楚,水花拍濺的聲音有時近在腳下,響亮得嚇人。

在這昏暗的色調裏,原本渾濁的地平線忽然清晰可見,大地黝黑依舊,而一輪明月冉冉升起,不久,皎潔的月光從夜空灑下,他們又看清了地麵的一切:一望無際的草原,寧靜的花園,河流從此岸到彼岸,都柔和地一一展現,失去了白天繽紛的色彩,披上了一層純潔無瑕的銀輝。

於是他們把船係在一株柳樹上,走進岸上寧靜的銀色王國,在樹籬、樹洞、土溝和幹枯的河道裏搜尋。一邊找完,又劃到對岸接著找,就這樣一路向上遊找去。銀白的月亮停在無雲的空中,雖然遙遠,卻盡力幫他們照亮,直到滑向天際,最後依依不舍地沉入了地平線。神秘再一次降臨到了曠野和河流。

不久,變化悄悄出現,地平線越來越清晰,田地、樹林退去神秘,在薄薄的晨霧中慢慢浮現,遠處傳來短促清脆的鳥鳴聲,涼風輕拂,河畔的柳葉和蘆葦叢沙沙作響。鼴鼠輕輕地劃著,仔細觀察兩岸,河鼠靠在船尾,突然坐起來,一臉熱切地凝神傾聽,引得鼴鼠好奇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