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夏天又至,河水像往年一樣奔湧,岸邊的植物鬱鬱蔥蔥。
這是初夏一個明媚的早晨,鼴鼠和河鼠從天蒙蒙亮就起床幹活,劃船季節馬上就到了,他們有好多準備工作要做:油漆船身、修理槳葉、縫補坐墊、尋找丟失的撐篙……這會好容易坐下來,正邊吃早飯邊熱烈討論這一天的工作,外麵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真煩人!”河鼠說,嘴裏塞滿了雞蛋。“鼴鼠,幫個忙,既然你已經吃完了,去看看是誰好嗎?”
鼴鼠起身去開門,隻聽他驚叫一聲,接著客廳門猛然打開,鼴鼠鄭重其事地宣布:“獾先生!”
這種情況很少見,因為獾難得主動登門拜訪任何人。大家都知道,要是有什麼急事找獾,就得在清晨或傍晚等在樹籬邊,獾總是靜悄悄地在那裏散步。此外,就隻有去野樹林裏找他,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獾腳步沉重地走進來,站在那裏看著他們,神情嚴肅。河鼠緊張得把勺子掉在桌布上,張大了嘴巴。“那個時刻來臨了!”獾鄭重宣布。
“什麼時刻?”河鼠不自在地問,偷偷瞟了眼壁爐架上的鍾。
“‘誰的時刻’,不是‘什麼時刻’。”獾答道,“為什麼,因為是蛤蟆的時刻來臨了!我說過隻要冬天一過就會動手管管他。就是現在!”
“對啦,是蛤蟆的時刻!”鼴鼠歡快地叫著,“太棒啦!我現在記得啦!我們要去教教他,讓他變成一個有腦子的蛤蟆!”
“就在今天早晨,”獾接著說,找到一張扶手椅坐下來,“我是昨天晚上從可靠來源得到的消息,先生們,今天早晨,又有一輛嶄新的、馬力超大的汽車要被送到蛤蟆莊園供他試乘。說不定就在這會兒,蛤蟆正忙著穿他心愛無比、醜得嚇人的駕駛服呢。蛤蟆本來沒那麼難看,可那身衣服讓他變成了怪物,任何正派清醒的動物看了都會被嚇得歇斯底裏。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否則就來不及了。我來就是請你們立刻陪我去趟蛤蟆莊園,必須要救救他!”
“你說的沒錯!”河鼠叫著,一下子跳起來,“我們要去救那個可憐的倒黴蛋!讓他改邪歸正!在決定跟他絕交之前,盡我們所能,幫他學好!”
於是,懷著巨大的使命感,他們出發了。獾來帶路:當動物們結伴而行時,會選擇一種合理的特殊隊形,排成一隊比橫在整個路麵上要好得多,既不會給別人造成麻煩,也方便在遇到危險時互相幫助。
一走上蛤蟆莊園的車道,他們看到,正像獾所說的,一輛嶄新的大型號汽車正停在房子前麵,車身是耀眼的鮮紅色——蛤蟆心愛的顏色!快到門口時,大門猛地打開,隻見蛤蟆架著風鏡,頭戴製服帽,腳蹬長統靴,身上穿著一件大得出奇的外套,正神氣活現地走下台階,一邊還在往手上戴手套。
“啊哈!來吧,我的老朋友!”一看到他們,蛤蟆高興地叫起來,“你們正好趕上跟我一起去快活快活……去快活……呃……快……”
蛤蟆的衷心邀請變得結結巴巴的,朋友們臉上嚴厲的神色讓他話沒說完就咽回去了。
獾跨上台階,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說:“把他弄進去!”兩位同伴立刻動手,蛤蟆亂踢亂扭,在門口掙紮了一下就被推了進去。“恐怕今天不需要你了,”獾轉頭對司機說,“蛤蟆先生改變主意,不要這輛車了。請你不必再等,我的話就是最後決定!”說完跟著進屋,關上大門。
“現在,”見大家都進了屋,獾對蛤蟆說,“說別的之前,先把你這身可笑的玩意兒脫了!”
“沒門兒!”蛤蟆大發脾氣,“這簡直是暴行!這麼對我是什麼意思?我要求你們幾個立刻解釋清楚!”
“你們倆,替他脫!”獾簡潔地下命令。
蛤蟆破口大罵,又蹬又踹,他們隻好把他按在地上,河鼠在上麵壓著,好讓鼴鼠把他的行頭全部扒掉,終於,蛤蟆的衣服都被扔到一邊,他看起來也恢複了理智,不再像是公路魔王,隻是無力地站在地板上,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們,吃吃地傻笑。
“我們說了你多少次,蛤蟆?終於還是發展到這個地步,”獾嚴肅地開導他說,“你根本不聽我們的勸告。浪費家產,開著車亂衝亂撞,跟警察爭吵,敗壞了這裏所有動物的名譽(yM)。做事固然要有主見,但是也不能一意孤行,像個傻瓜,我們絕不答應讓別人看朋友出醜。其實你優點很多,有點小毛病沒什麼,但是這次鬧得太離譜了!我不願意把話說得太重,我要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恢複理智。來,跟我去吸煙室,我會把你的問題一個個擺出來。等你出來的時候,我們希望能看到一個人見人愛的好蛤蟆!”
他一把拽住蛤蟆,把他帶進吸煙室,在身後關上了門。
“這招兒沒用!”河鼠不以為然地說,“哼,給蛤蟆講道理,那是對牛彈琴!他會把你哄得高高興興的,可是什麼也不改。”
他倆坐在扶手椅上等著。透過緊閉的門,他們聽到獾滔滔不絕、聲音忽高忽低。到後來,獾的聲音不時被長長的哭泣聲打斷,聽起來那麼真誠,顯然是發自蛤蟆的心底,因為他一向感情豐富,很容易被別人鼓動。
大約過了三刻鍾,門開了,獾帶著勝利的神情走出來,手裏牽著垂頭喪氣的蛤蟆——他的雙腿搖搖晃晃,皮膚暗淡無光,像鬆了勁似的耷拉著,眼睛又紅又腫,被獾的一番話感動得滿臉是淚。
“坐下吧,蛤蟆。”獾指著一張椅子,溫和地說,“朋友們,我很高興地告訴你們,蛤蟆終於認識到自己行為的錯誤。他對過去的一時失足真心感到懊悔,決心再也不碰汽車了,並且做了保證!”
“這真是個非常好的消息。”鼴鼠嚴肅地說。
“確實是個非常好的消息,”河鼠似乎不大相信,“隻要……”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蛤蟆的表情,透過蛤蟆那雙淚汪汪的眼睛,他發誓自己看到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很好,現在隻剩一件事要做了。”頗為滿意的獾接著說,“蛤蟆,我要你在這兩位朋友麵前,把你剛才向我保證的話完完整整再說一遍。首先,你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十分後悔,你承認那全是蠢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