鼴鼠揉揉眼睛,他覺得自己仿佛剛從一個美夢中醒來,心裏一片惆悵,迷惑不解地瞪著河鼠問:“怎麼了,你能再說一遍嗎?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河鼠?”
“我想我是想說,”河鼠慢慢地回答,“我們應該在這種地方找才對,就是這兒,肯定能找到小胖。哎呀,瞧啊!那不就是嘛,水獺家的小寶貝!”河鼠發出一聲歡叫,向正在草地上熟睡的小胖跑去。
小胖醒來高興得吱吱直叫,看著爸爸的好朋友扭來扭去。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始轉著圈在四周尋找,不停地哀叫,一直找遍了整座小島,每個角落都看過,最後傷心欲絕地坐在地上大哭起來。鼴鼠趕緊跑過去哄他,答應帶他乘坐真正的船——河鼠的小船——在河上逛逛。河鼠沒有動,而是懷疑地看著草地上深深的蹄印,“有個……很大很大的……動物……在這裏呆過。”他邊琢磨邊嘀咕,站著想啊、想啊,腦子裏亂糟糟的。
“該走啦,河鼠!”鼴鼠喊,“別讓可憐的水獺著急了!”上了船,小胖踏實地坐在他們倆中間。這時天色已經大亮,陽光曬得身上發燙,小鳥們熱情地唱個不停,兩岸的花朵衝他們微笑點頭,但是,他們似乎覺得不如在某處見過的花朵色彩濃烈、亮麗,是在什麼地方呢?
回到主河道,他們調轉船頭向上遊劃去,向水獺守夜的地點劃去。接近那個熟悉的淺灘時,鼴鼠把船靠岸,和河鼠一起把小胖架下船,拍拍他的後背作為告別,然後指著纖道向小胖命令道:“向前,出發!”他們把船劃到河流中間,看著那個小家夥笨笨地大步走在纖道上,一臉滿足,快到淺灘的時候,他忽然抬起鼻尖,搖搖晃晃地小跑起來,好像認出了什麼,一邊扭著身子,一邊發出“吱吱”的尖叫。隻見水獺突然從淺灘上一躍而出,眼神既緊張又專注,隨即撥開小路上的柳枝,驚喜地大叫著跑向小胖。
鼴鼠用一隻槳重重地一劃,轉過船頭,將小船整個交給水流,向下遊漂去。“我累得出奇,河鼠。”鼴鼠疲倦地趴在槳上說,“也許是因為我們忙了一整夜,可我們在夏天常常不睡覺呀。那感覺就像我剛經曆了一件嚇人的事,可其實什麼也沒發生呀。”
“或者,那是一件非常驚人、輝煌、美好的事情。”河鼠嘟囔著,閉上了眼睛,“我也有你這種感覺,鼴鼠,累得要死,但不是身體上的那種累。好在我們在河上,水流能送我們回家。太陽真好,把骨頭都曬熱了。你聽,風又在蘆葦叢裏吹啦。”
“就像音樂,遠處的音樂。”鼴鼠帶著困意點頭說。
“我也覺得像。”河鼠夢囈般慢悠悠地說,“那種跳舞的音樂……很輕快……中間沒有停頓……噢,有歌詞插進來了……時有時無……現在又變成跳舞的音樂了……”
“你的聽力比我好,”鼴鼠失落地說,“我就聽不見那些歌詞。”
“那我來重複給你聽。”河鼠輕輕地說,眼睛依舊閉著,“歌詞又來了……未免敬畏壓心頭……歡樂變煩惱……你們隻能在受我幫助時看到我……然後就忘記吧,忘記吧……現在隻有蘆葦密密的沙沙聲,劃近些,鼴鼠……又在唱了……幫助者、療傷者……我安慰叢林裏迷路的小動物,給他們包紮傷口……再命他們忘記,命他們忘記……”
“可是,唱的是什麼意思呢?”鼴鼠感到十分奇怪。
“那我就不知道了,”河鼠說,“我隻管把聽到的告訴你。哈,又開始唱第二遍了。這回非常清楚啦,絕對是真的,多麼純淨、熱烈、完美……”
“好吧,那我也聽聽。”鼴鼠靜靜地坐著,耐心地聽了好幾分鍾,在烈日下昏昏欲睡,“還是什麼也沒有啊。”
河鼠沒吭聲,鼴鼠抬頭一看,隻見河鼠臉上掛著一個大大的、幸福的微笑,好像還在傾聽著歌聲,早已疲倦地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