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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終於來臨了,寒冷的天氣裏似乎隨時都會下起雪來的樣子,讓人好期待今年的聖誕節。看著從嘴巴裏呼出來的空氣在眼前變成白色的霧,慢慢地消散在空氣中,心情會隨著冬天的來臨而飛舞起來。

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過去的六年裏,金翎總是時時刻刻地在注意著北條家的情況,可是不論她怎麼看都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不知道是他們掩飾得很好,還是她來到日本後觸覺就變遲鈍了呢?

在非洲的大草原上,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改變了,在賽倫蓋蒂的黎明時,一線金色的光芒劃破黑暗的樣子,猶如死亡的神癨橫臥在那似的,極北之地的布魯克斯山脈,水牛成群的橫越冰河時伴隨著冰碎的腳步聲……那時候的自己,靈魂、身體都被那些不曾探索過的土地呼喚著——她是多麼愛著那片大地呀!

和老爸一起度過的十年,在那十年的流浪生活中所遇見的各式各樣的風景……一張張的臉孔,那一切是那麼的美麗、哀傷。

但是老爸說過——相遇並不是為了離別,而是為了要再次相遇。所以她真的好想再次看看非洲那美麗的賽倫蓋蒂。那平交道的彼端是一片未知的大地……野狼橫行、夜晚的野獸流浪的土地。

那所有的真實的存在仿佛在呼喚著她——可是……要是她走了,千裏該怎麼辦?

不知不覺地,金翎來到秋之楓。本來還說要自己解決問題,可是看來還是要聽聽看其他人的意見。在兩難的時候,想到的總是朋友。

震早劍葵沏了茶,端到金翎麵前後,坐在她的對麵,說:“這樣子啊,金翎也真辛苦……”

“震早劍學長將來果然是要當一個像你父親那樣成功的國王嗎?”金翎接過茶,喝了一口。

“是啊……好像其他也沒什麼可以做的……不過,因為我今年沒有考上大學,所以明年得重考。”

“咦?!”她還以為學長明年才畢業的,原來他已經高三了,而且還是重考學生。“沒考上……怎麼可能?!學長你的成績不是一直都在前幾名的嗎?”

他看著茶杯,幽幽地說:“因為……大會考那天早上……我記得自己應該是有定鬧鍾,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醒來時已經是考試的前十分鍾了。所以我就放棄,又繼續躺回去睡了……”

“……”這樣說來,一切的惡果都是他自己弄成的?金翎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於是選擇不說話地看著他。

“而且,我也隻申請了一所學校而已……”

“啊,可是現在還有很多學校開始第二次招生之類的啊!”她記得千裏是這麼告訴她的。

震早劍葵喝了一口茶,“太麻煩了……”

“……”金翎依然是無言地看著他,有的時候她還真是不了解他。

“雖然這句話是校長說的,但進大學隻不過是人生很多選擇中的一個選擇罷了。何況,我們學校本來就沒有特別準備‘為升學而考試’的教材啊,這是因為學校的方針就是要我們自己決定自己的將來。”似乎知道金翎有所困惑似的,震早劍葵說了一番讓她吃驚的話。

“其實,我一直都還沒有想到有關將來的事情。”直到老爸寄了那樣的信來以前,一直都沒有去想過。

震早劍葵站了起來,走到窗口,看著在校道上穿梭的學生,說:“你不用太在意,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同一個時期決定自己將來的路的。到底自己想要做什麼……想要當什麼,我覺得,每個人隻需要照著自己的步調慢慢地尋找就可以了。你說呢?”他回頭看著金翎,笑了。

啊,自己的道路啊……

她也許還沒有找到最終的道路,不過,既然學長說可以慢慢來的話,那她就不需要那麼強迫自己現在就做出決定了。也許,在某一天,不期然的時候,她就會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了吧!

* * *

“千裏,你最近好像都很累,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地休息啊?”金翎一回到房間就看到躺在她床上的千裏,那一臉的蒼白讓她觸目驚心。

手探在他的額頭上,確認沒有發燒。

千裏將她的手從額頭處拿下來,握住。

“你去哪裏了?”在碰到她的瞬間,他的心恢複了平靜。

“我先去打了個電話,然後到震早劍學長那裏聊天……你最近好像真的好累的樣子,一定是在為高三的事情東奔西走的,而且還要應付比賽……你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她好擔心他的身體會支持不住。

“你呀,不要太小看我。怎麼說我也是男生……”

真是的,就是在那麼逞強。每次聽他說這種話,她就有痛徹心扉的感覺,好想緊緊地摟著他。

心裏這樣想著,手就跟著動了起來。

“千裏,你不是一個人,有我陪著你,所以有什麼事不要把自己關在盒子裏。”

在金翎的懷抱,千裏輕笑著:“……最了解我的人,果然還是你……”從心裏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那壓在胸口的疼痛感已經消失無蹤了。

過了好一會兒,金翎才問:“怎麼樣,現在是不是好多了?那麼……”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呢?她在等著,等他將發生的事情告訴她。

千裏看著金翎的眼睛,那雙比任何人都清澈的眼睛裏透露著堅強的目光。他覺得她就像個太陽一樣,從第一次相遇的那時候開始,他就被那直率而有力的眼神給壓倒了。正這樣,所以他不願意看到太陽被烏雲遮著的樣子。

於是,他說:“我沒事,隻是累了而已。”

聽他這麼說,金翎失望地看著他。想不到現在他還是不願意告訴她任何事情。

“那麼,今天我就把飯端到房間裏來吃吧!你看,外麵的櫻花樹已經有花苞了。聽震早劍學長說,這是寒櫻。”既然他不想說,那就算了。“對了,今天的將棋大對局如何?”

“蠻可觀的。對了,從明天開始,我會有2天要比賽,恐怕會住在外麵。”

“啊,好,我知道了。我會為你加油的,你一定要當上‘霸王’哦!”

“謝謝你。”千裏笑著。隻要有她的一句話可以了,其他人的加油都不算什麼。

摸上金翎的臉,在別人眼裏,或許她比他還像個男孩子,可是在他眼裏看到的卻是那頭戴著公主頭紗的美麗少女。真想一輩子就這樣抱著她,和她對看著,永不分離。就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永遠的事情也無所謂,他在意的是現在這個時刻。而且,他知道她是可以和他走一輩子的人。

會讓他有這樣感覺的人,除了她,不做第二人想。

“……千裏……”突然,她覺得氣氛好怪異。看千裏的樣子似乎和上次想要吻一樣,就連眼神也是。害得她心跳加快了許多,幾乎都要跳到外麵來了。

窗外可以聽見學生們邊走路邊說笑的聲音,還有從喇叭裏傳來的奇怪叫聲。四周的景色仿佛不存在了一樣,整個空間隻剩下了她和他。就這樣默默地對視著,感受著彼此的心動。恍惚間,兩片唇越靠越近……

* * *

“金翎,北條在你這裏嗎?”震早劍葵敲著金翎房間門喊,“有人來探望他,就在會客室裏。”

倏地,兩人飛快地分開。

千裏打開房門,“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房間裏,金翎捂著通紅的臉說:“你快去會客室吧,說不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好……”

千裏那白得透明的臉上也浸染了緋紅的色彩,眼光裏流露出從不曾見過的光輝。一路上他試著深呼吸,讓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可是,那就近在咫尺的紅唇一直在他腦海裏徘徊不散,讓他的身體越來越火熱,那心悸的感覺將他緊緊包圍著,一刻也不放鬆地讓他感受到那甜蜜。

抱著這樣的心情,千裏打開了會客室的門——

“……千裏。”

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沙發處傳來,然後一個身著套裝的端莊女性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瞬間,千裏的身體冷了下來。

看著眼前不可置信的人,千裏的嘴唇機械地動了動:“媽媽……”

“抱歉,我沒有通知就突然……可是因為我寫了幾封信,你都沒有回應,所以……”她說話的樣子好像在害怕著什麼似的。“好嗎?拜托你,千裏,你回家吧。你父親他身體的狀況一直很差——”

“……是父親他親口要我回去嗎?”

“……不是。”

“……”真是的,他到底在期待什麼?父親他……根本就不可能會說這樣的話。

看千裏不回答,她著急地說:“可是你父親他心裏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好嗎?拜托你——”

千裏站起,別過頭說:“對不起,我快要期末考了。我走了。”他一刻也不想和這樣的人待在一起。

“千裏……”

他不理會繼母在他身後的叫聲,匆忙地從會客室裏逃了出來。

* * *

從那之後,他的心一直很亂。接著就是將棋的比賽日子——

在經過預賽、正式淘汰賽的激戰後,惟一一個脫穎而出的挑戰者,將與現在的“霸王”,展開共七局的“霸王”爭奪戰。

在第一局開始後,千裏的情況就十分不妙。比賽中他的精神不能很集中地應付對手的攻擊。腦海裏一直盤旋著繼母的臉和她所說的話,還有不久前被叫到辦公室裏和老師的談話——這些東西一直在困擾著他。

因為比賽的緣故,老師說他的出席日數有問題。雖然現在是緊要關頭,可是如果他的出席日數沒辦法符合校規的話,即使他的成績出眾,再這樣下去,恐怕得留級。

賽場裏寧靜的空氣充滿了壓迫感,讓人有點喘不氣來。

“我輸了。”

在比賽的後半段,北條千裏向對手認輸。

後來的第二場比賽,千裏也認輸了。沒人想到他竟會連敗,而且在後半盤的時候垮得特別快。

從會場裏出來的北條千裏,在被記者包圍的問話中依然保持著笑容,可是一上車,那笑容就消失在嘴角裏。回到旅館後,看著那四麵雪白的牆壁,冷冷的感覺頓時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