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力地將自己拋到床上,任由眼睛慢慢地合上。思緒飄回了那個夏天的陽光裏。是那遙遠的夏天的陽光……在夢中,總是回到少年時代的那個夏天的午後,在午後的陽光下,一望無際的琵琶湖就像是睡著了似的充滿著寧靜。
* * *
在等待的時候,總是焦慮不安。不知道何時才能擺脫這樣的自己,那一陣陣的心驚好像在說“算了,不要等了”,可是期待的心情卻依然存在,讓人舍不得放棄地繼續等了下去。即使等到了不過是個幻滅的夢想也好,等待的過程依舊會真實的存在。
金翎拿著老爸的信,她等著千裏回來的時候告訴他。不知道他聽了會有什麼反應?是說“你盡管去好了”還是“你不要走”呢?
兩者她似乎都不太願意聽到。可是,事情總是要解決的,也應該讓他知道。如果她像千裏那樣什麼也不說的話,那他們兩個人隻不過是在原地踏步罷了。她想要能夠更了解千裏,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想知道。
她看著外麵的天色,心想他也該回來了才對。不知道兩天的對局是不是很辛苦,他會不會很累呢?要是累的話,那她遲點再告訴他好了。
正想著,就聽到隔壁傳來開門的聲音,她立刻從暗門走了過去。
“千裏……我有話要和你說……”
才開口,就看到睡在床上的千裏。她忙捂住嘴,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他的睡臉好像一個疲憊的天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讓他看起來如此的狼狽不堪?
仿佛感覺到金翎的存在似的,千裏張開了眼。
“什麼事?”他輕聲問。
金翎吞吞吐吐地說:“……我……老爸,這個信……他問我要不要回到非洲去!”
信?非洲?!迷茫的眼睛頓時清醒過來。
“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的,可是一直找不到好的時機,所以才……我也很困擾是不是要去,所以找過震早劍學長商量……總覺得……”
“找震早劍葵……商量?!”她寧願去找那個學長而不找他?那麼重要的事情她竟然都不告訴他,而且也不找他商量,卻去找一個外人!
“千裏,你覺得怎麼樣?”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知道他在生氣,“……你要是不方便,我明天再……”
“你不是已經決定好了嗎?”他的話音裏不帶一絲感情。
“什麼?”
“回非洲啊!”
“我……”她還沒有決定啊,他怎麼就這樣說?“我是有這麼想過,可是……”
想過?這麼說她早就決定好?這算什麼?她把他當什麼?難道就連她也要離他而去嗎?
“千裏,你怎麼了?”察覺到他的臉色不太對勁,金翎膽怯地摸上他的肩。
“不要碰我——”千裏甩開她的手,“你想到哪裏去是你的自由,不需要來告訴我。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跟我說又沒有任何意義。你要到非洲、澳洲、南美洲……都隨便你——”他低吼著,仿佛一個受了傷的野獸般地看著她。
看到他那不信任任何人的眼睛,金翎駭住了,忙說:“不是的……你聽我說呀,我還沒有……”
就在她要解釋時,房門被老師打開。
“北條,你在嗎?”他看到房間裏的兩人,愣了愣,接著說:“北條,你千萬要冷靜地聽哦,你父親他——你父親他去世了。”
“轟”的一聲,世界整個都碎了。
“大約2小時前,在你家……聽說是心髒……連要叫救護車都來不及。”
血液凝結在他的身體裏,外界的聲音全消失了,震撼在“去世”的旋渦中。這個消息讓金翎也怔住,呆站在那,她不敢看千裏,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是什麼樣。
“……北條,北條,你還好吧?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要冷靜一點,總之,你最好快點回滋賀去。老師也會陪你一起——”
千裏握了握拳頭,說:“不用了,我沒事,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他冷靜得就像個洋娃娃一樣沒有生氣,仿佛戴上了麵具的臉看不到一絲表情的波動。
“可是——”
“不,我一個人真的不會有事的。看來今天晚上應該就要守夜了,那麼我就先穿這套西裝回去,剩下的事情再和繼母商量。”
“這樣啊……”老師歎了口氣,“那麼老師去幫你叫計程車,你趁現在整理一下。”
“好。”
門關上了。房間裏隻剩下千裏和金翎。
金翎難過地走到他身邊:“……千裏,千裏。”
她想碰他,於是拉了下他的手。
千裏一個轉身,將她的手打掉叫著:“不要碰我——不要看我,不要碰我!你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金翎倒吸一口氣。她不相信他居然說她和他沒有關係,她不敢相信他會這麼說……
不顧此刻金翎心裏的感受,千裏看也不看她一眼的跑出了房間。宿舍外的老師正好叫到了計程車,他進了計程車後,毫不留情地走了。
金翎的眼淚刹時流了下來,不知所措地在千裏的房間裏哭泣著。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身體卻下意識地追著千裏的身影,跑了出去。
“千裏——啊……”
金翎不慎絆倒在地,雖然從膝蓋處傳來火辣辣的痛楚,卻依然對著計程車消失的方向哭喊著。
悲傷的叫聲被黑暗的夜幕吞噬,剩下的隻有在原地哭泣的人兒。
“小翎?”從外麵回來的湖西翠愕然地看著坐在地上的金翎,“你怎麼了?”
“翠……”她抬起頭,可憐地看著她,“千裏討厭我了,他不要我了……”
湖西翠看到她這樣的淚顏,一時反應不過來,“……怎麼了?你冷靜一點,回房間慢慢告訴我。”
她拉起金翎,摟著她到宿舍裏。
湖西翠倒了杯熱茶給她,還給她的膝蓋上了藥,見她終於平靜下來後才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金翎吸了吸鼻子說:“我傷害了千裏,我明明說過不想傷害到他的,也不願意傷害到任何人……可是,他……我的心好痛哦,從沒有試過這樣,像碎了一般的疼痛……怎麼會這樣?翠,我真是差勁。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想要陪在他身邊,不讓他傷心難過……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湖西翠看著她,突然站了起來,從櫃子裏拿出雨傘遞給她。揚起鼓勵的笑容對她說:“喏,雨傘你拿去吧,外麵現在下著雨。還需要什麼東西嗎?有錢嗎?有沒有帶信用卡?沒有的話我的給你。”
“翠……”金翎愣住了。
她笑著說:“去吧,你不是已經決定了嗎?既然如此,那就快去吧。不過請你小心——”
決定了?金翎看著湖西翠。她的確是決定了要陪在千裏的身邊,那她現在就不應該在這裏猶豫不決才對。
“謝謝你!”金翎接過雨傘。
從宿舍出來後,往校門跑去。
真是的,她到底在害怕什麼?是在害怕傷害到千裏嗎?或者是其他什麼人……可是愛一個人本來就是一件殘忍的事實,不是嗎?這不就代表自己拒絕了除了那個人之外的其他人嗎?如果她已經做出了抉擇,那就不應該猶豫了,應該要像被射出的箭一樣,直直地去才對!
其實,她真的很幸運。人如果能在一生中找到自己的真愛,即使是一個也好,能夠找到一個比自己還重要的人,那她真的是一個很幸運的人,不是嗎?能不能夠實現這都不是問題,即使是沒有回應的愛意,即使是一生隻能愛慕的戀情——人不就是為了這個而活在這世界上的嗎?
金翎在電話亭裏,給相澤打了電話,讓他來接她。
“對,我就要到車站了,你在車站等我,我一下車就立刻走。”金翎掛了電話後,往馬路對麵的車站跑去。
心急的她沒有注意到馬路燈的變化,隻是一心想快點到有千裏的地方去。她第一次覺得,為了某樣東西,傾出所有也在所不惜,即使那是百萬的財富與名聲,或是輝煌的未來和成功,甚至似乎自己的性命也是……
突然,前方一亮,金翎隻來得及看到火紅的車燈在眼前晃動。她驚駭得連忙抬手擋住那晃眼的燈光,耳邊傳來的是路人的尖叫聲……
* * *
火車上,千裏看著車窗外的露台,耳邊是周圍人的說話聲。看樣子,今天晚上可能會下雪。
冰冷的車廂裏,好像他隻有一個人似的坐在裏麵。周圍的人一個也不認識,他們在說什麼他也聽不到,隻是看著窗外。
突然間,腦海裏浮現他告訴金翎說他想到外麵的學校讀書時的事情——
“我打算要離開家,畢業後我要到東京有宿舍的高中去。我下將棋也有些收入,老師也說他願意當我的監護人。”
“老師?是你的那個將棋老師啊,你有和你老爸說過嗎?”
“沒有,不過我已經決定了。”
“……雖然小時候聽你說過,不過……你從以前就是這樣,一旦決定了就固執得要命……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一起去那所有宿舍的高中好了。”
“你說什麼?!”
“好像很好玩啊,而且我也想在東京住住看嘛。”
“什……你在說什麼啊?!怎麼可以這麼隨便?!這是你的人生耶!難道你的誌願就是個跟屁蟲啊!”
“因為……高中這種東西讀哪裏都一樣啦,反正我目前又沒有其他什麼感興趣的事情。而且……我小時候不是說了嗎?我會陪在你身邊的。我可是個‘守諾言的人’喲。”
“……傻瓜,隨便你。”
從那時候起,他以為什麼都不會改變,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們理所當然地會在一起……
可是,從今天金翎說的話看來,太傻的人是他。金翎怎麼可能會留在日本呢?她是那種屬於大自然的女孩子,根本就不屬於他——是他太癡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