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在宿舍裏,所有的人講話都小心翼翼的。千裏從他們的神情上也似乎知道了一些事情,而他不過是笑了笑,沒有說任何的話。他明白大家對他的心意,所以選擇默默地接受。反正,很快也要放暑假了。暑假過後,這種現象也就會停止。

“時間真是過得快啊,大家一眨眼就升級了。千裏和金翎明年開始就是高三了,有什麼打算嗎?”湖西翠看著千裏,等他回答的同時,看到震早劍葵皺著眉頭地看著她,從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懷疑她的用意,於是有點氣惱地抬高聲音說:“我是想為自己以後做個參考。”

千裏笑著說:“我要參加大會考。”

“哦——我還以為你要成為職業棋士呢……那,金翎呢?”

“我……”金翎張了張口,她沒想過大會考的事情。本以為自己會回到非洲,所以也就沒有想那麼多。而且,自從那次她和震早劍學長對過話後,她就覺得自己並不適合上大學,或者該說她的出路不是上大學。可是,現在卻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千裏她的這種想法。於是,咬著嘴唇,低下頭什麼也不說。

“怎麼了?難道你什麼也沒有考慮過嗎?不論是大會考還是其他的事情。”湖西翠覺得金翎從滋賀回來後變得不一樣了。她好像把千裏的事情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那種程度簡直有點太過度的感覺。

也許,她是在壓抑著自己也說不定。看來,她應該找個時間和北條千裏談談了。

湖西翠意味深長地看了千裏一眼。

* * *

暑假的到來讓每個有了計劃的人都很開心。每到了這個時候,看著宿舍裏的人拿著大包小包站在走廊上一一惜別的樣子,就覺得很感傷。雖然隻不過是離開兩個月時間而已,卻有著仿佛隔世的心情。

“啊,都空了……這個宿舍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命力一樣。”湖西翠拿著行李從秋之楓走出來。和她一同離開的還有震早劍葵。

震早劍葵是因為要重考,所以打算要留在宿舍裏做最後的衝刺。而且有了上次的教訓,他也變聰明地在床頭放了好幾個鬧鍾。

看著跟他同屆的人都已經將房間收拾得幹幹淨淨,準備一個星期後再回來參加畢業典禮,還真令他有點舍不得。

“學長,你就別一路走一路看的啦。等到了春天,你也要離開的,不是嗎?到那個時候,你可不要哭哦。我是最討厭看到人哭的。”湖西翠將行李扔到他的手上,看他一臉錯愕的樣子,笑著說道:“男生就是應該幫女生的忙啊。”

震早劍葵隻有認命地幫她拿著行李,一邊走一邊說:“你不是有話要和千裏談嗎?”

“有啊。昨天晚上你們開歡送會的時候,我就跟他說了。”

“我怎麼沒有印象?”

“廢話。你們都在發酒瘋,哪裏還管到我們這些無辜的‘小羊’啊!”

對於昨天晚上的事情,她記得一向不主張在宿舍裏喝酒的震早劍葵竟然開了先例,不但從外麵買了酒回來,還第一個開始喝。最後,搞得整個原本應該是很輕鬆的歡送會變成了發酒瘋、胡言亂語的集會。明明是說好要笑著道別的人,喝了酒後就從一開始哭到結束。

大概,任何人都不能承受離別的痛苦吧。所以,歡送會在一場哭鬧中持續到了淩晨四點。要不是因為大部分的畢業生要回家,他們恐怕還會鬧個三天三夜。再說,要不是他們一、二年級的人收拾善後,現在那些畢業生還在整理著淩亂的房間而不能在預定的時間裏離去。

“那麼,千裏他有什麼反應?”

“什麼也沒說,就我在一個人好像個神經病似的說了一大堆。學長,其實,不讓金翎去非洲是不是比較好呢?雖然我是這麼想,可是看到金翎那種好像迷途小孩一樣的眼睛,我就覺得她還是應該到非洲的。可是,要是她到了非洲的話,那千裏怎麼辦?”

湖西翠停在走廊上,看著假山和流水構造成的虛擬空間。她隻是很單純地希望金翎可以開心,沒有想到千裏的感受。而在昨天與千裏談話的時候,看著他那一言不發的表情,心中竟然會升起“他會很寂寞”的想法。於是,本意就開始扭曲,話題越扯越遠。

也許她還是不太適合去安慰人這個角色,可是看著千裏那邊聽她說話邊變得暗淡的眼神,她就忍不住地開始安慰起他來。最後,談話的內容也變了。

從“金翎在哪裏比較好”變成了“她應該怎麼做”。

其實,她這個做外人的是沒有什麼資格去決定金翎的去留。可是,就算她越界也好,多管閑事也罷。她真的不想看到金翎的臉上再次出現那天在休息室裏的表情,真的不想再次看到了。

“湖西,有些時候情侶,不,甚至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並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解決的。而且,我們不能隻看單方麵,雖然那是每個人都會犯的錯誤,可是我相信千裏他會做得很好。再說,我也打算將這個宿舍長的位置傳給千裏——當然是在公平的投票下。”

“你不覺得時間很趕嗎?明天就開始放假了,今天很多學生都已經回家去了,你還來得及通知他們選新的宿舍長的事情?”

“湖西,我當然一早就已經告訴給他們知道了。而且,讓大家在這七天裏好好想想,看看他們到底想要選擇誰來當宿舍長,不是很好嗎?而且,我知道千裏對於金翎的事情也已經做出了決定了。你也就不要擔心那麼多。”

聽著震早劍葵那麼確定的言辭,湖西翠也不知道該反駁些什麼才好。但是,真的不用擔心其他的了嗎?不過,學長說得很對,那是他們兩個人的問題,其他人能做的也就是給他們忠告了。

“不過……真是難得啊,今年假期千裏和金翎兩個都回家過了……覺得有點寂寞……”震早劍葵笑笑道。

* * *

與此同時,千裏成為了第19代的霸王。在發表感言辭上,他已經能夠非常坦率地麵對自己了——

“請問您現在最想要和誰分享您的勝利呢?”記者拿著話筒問。

“……過世的父親和……一直支持著父親的繼母,及一直支持著我的朋友們……還有我最重要的人……”千裏的眼裏閃著溫柔的光芒。

現在的千裏已經可以接受那些令人心酸又溫暖的,來自別人的激勵及祝福的話語了。不單單是這樣,他變得比以前成熟多了。而最讓人覺得詫異的是:震早劍葵學長在畢業前將宿舍長的位置傳給了千裏。雖然是大家一起投票的,但結果卻讓人很意外——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投了北條千裏一票。

而最讓人意外的是——金翎的票數也相當多。

像這樣能夠令大家都有發自內心的微笑的事情還有很多。

然後,又到了新的一年的春天——

“哦,春天的琵琶湖也很不錯呢。”金翎那被風吹得像雞窩似的頭發開始長長了一點。

“真是抱歉,難得的春假還讓你陪我來。”

“哪的話。我以前就想坐坐那艘觀光船看看了。不過,從那之後已經3個月了啊……時間過得真快。你繼母後來怎樣了呢?”她現在已經會主動地詢問千裏他家的事情了。

“已經平靜多了。我想她不久後,還是會回娘家吧,畢竟她本來就不是關西人——“

“這樣啊。”

“不過,自從父親死了之後,我倒是和她說了不少話呢,真是不可思議。”

早春的天氣還是帶著涼氣,特別是被那風一吹,就會發抖。現在金翎也忍不住地來回摩擦著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

“會冷嗎?要不要穿上這個?”千裏注意到後,把外套脫了下來。

“我才不冷咧,你才應該注意身體,你要是病倒了,怎麼參加比賽啊!”

“我是男生,身體比你強壯,你快點穿上啦。”

“我都說不要啦。”

金翎手揮了揮,外套掉在了地上。她忙揀起來,拍幹淨上麵的灰塵,說:“你看,我都說不用了,我可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軟弱。畢竟我可是在非洲待了……”啊,糟糕,她竟然說出了最不想在他麵前說出的兩個字。

千裏知道她在顧慮什麼,自從那天之後,她就不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地說起非洲的事情了。他不想看到她這樣。因為,在說起非洲的事情時的她是最美的。所以——

“去非洲吧!”

“千裏……?”

“我現在已經不要緊了,而且,隻有非洲最適合你了。像那種到處流浪的生活才能讓你像寶石一樣的發光呀。所以,畢業後就去吧。”

“千裏,我……”

千裏的手放在她的唇上,“不要說話,聽我說。你是不被這個世界的任何束縛捆綁的,是永遠的自由個體。從我遇到你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你將來一定會離開日本這個國家。而我和你離別的日子一定會來的,總有一天,你會離開這裏,到那遙遠的地平線的彼端。這是沒有人能夠阻擋的自由的血脈。若你的父親的血在你的體內流動著的話……你就一定會離去。不要擔心我一個人,我會一直等你回來。你可以當這裏是一個暫時歇腳的地方也不要緊,就算隔了很久才回來也沒關係……我會一直等著你的,等到你想起我的時候,那你就回來,回來我的身邊。我不能奢望你會一輩子陪著我,但是至少我可以肯定你在非洲是愉快的。我想要看到你的笑臉,所以,當你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帶著笑臉回來哦。”

千裏他……竟然說出了這麼讓人感動的話。她不知道他是在什麼時候去思考這些東西的,可是不可置疑的,他真的有為她著想。

“你就這麼有自信……我會回到你身邊嗎?”

“當然。因為,你最重要的人不是我嗎?而我最重要的人,是你。所以,你不會回到我不在的地方去。雖然要忍受你不在的事實的煎熬,可是我會在這段時間裏證明給你看,我很堅強,也可以忍耐。”千裏摟住了她,“……所以,你回來的時候一定要笑哦,這樣我才不會覺得那段時間是虛度的。”

看著他那認真的眼神,金翎知道他不是在說笑。而且那樣的語氣也很厚重,重得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上。

“千裏……謝謝你。”謝謝你那麼理解我,還讓我如此任性地離開你到遙遠的國度。而我,也會遵守著和你之間的諾言,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的。“喂。老實說,你是在什麼時候察覺到我其實是想去非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