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後,同學朋友們大都勞燕分飛,但大多數人都留在了北方。送別我最後一個朋友時,我們在舊的火車站台。沒有相擁而泣,他輕輕地拍了我的肩膀。火車啟動時,我佇立在原地,他從窗戶裏探出頭來,聲嘶力竭地喊:我愛你。我覺得心被觸動了一下。站台上送別的人一一散去。隻剩自己。原來一個人的站台,其實也擁擠。
這是我少年時代的最後一天。驀地想起高曉鬆一個嬌情的句子:憂傷落滿山岡,青春散場。而被我送走的少年,即將邁入神聖的清華園。這個緬腆的男孩,用了他所有的力氣喊出一聲深喚,沒有回音。也許他隻是我生命中突兀的結點,過客一般。可是在站台上,我依舊落淚。站台的喇叭上放了一首老歌,趙傳的《決定》,在漸暗的天色中,我慢步離開。
在一次失利的考試麵前,我選擇了複讀,也選擇了向現實妥協。我染上了許多不良的惡習。並成功成為一個小混混的女朋友,並成功被騙上了床。那一年的隆冬,天空中有細細的小雪,男朋友在教室裏打牌。我繞著操場一圈一圈跑,突然想起記憶中的少年在雪中踢球的場景,一個人帶球射門,完成任務後躺在雪上慶祝。記憶,竟是那樣清晰美好。可是,現實呢?
其實想想一年也足夠短暫。不過是一轉身或者一個夢。再一年的揮霍,理所當然的失敗。這一次,自己選擇了不入流的南方一所學院。而男友是體育生,甚至通過關係躋身一流大學。他向我提出了分手,擲給我一大筆錢做為作償。也是後來才知道,他擲出了多筆這樣的錢。而自己,不過是眾多玩禺中的一個。
那一年夏天,我用這筆費用去了烏鎮,這是少年最想去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來過沒有,可是不管過去將來,他一定會來到這裏。於是記憶再次被拉回到久遠的記憶:他不厭其煩給我講數學題的情景,他用自己的稿費為自己買了一條難看的圍巾被自己奚落…於是又一次眼淚彌漫。在江南的水鄉旅館裏,我把剩下的錢都撕。成了碎末,窗戶開著,晚風帶著這些紙屑四散飛舞。恰在此時,房間的CD機中噴出憂傷的愛爾蘭音樂,抱膝坐在床上,等待陽光為房間開燈。
離開烏鎮時,我在一家奶茶店的牆壁紙貼上,我發現了熟悉的筆跡,是那個少年寫的。隻有幾個字:可可,我永遠愛你。日期署名都是僅僅在一個小時之前。有人說,一朝的錯過,便是永遠的過錯。
其後的四年如流水一般淌過,南方的大學生活平凡而又平淡,並且四年裏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雪花紛揚。新的男友溫柔而又體貼,並肯原諒我的過去。
大學時代的最後一個聖誕節,我住在集體宿舍。聽舍友說有人在空曠的場地上燃放煙花,極其浪漫。隨後便聽到了一句聲嘶力竭的喊聲:可可,我愛你。這聲音像極了那一年火車上的少年。眼淚彌漫中,刻入我耳朵的,是一聲又一聲聲嘶力竭的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