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慢慢止住哭聲,抬頭望了望蕭遠山,還不忘款款施了一禮,忍不住又抽噎起來。
蕭遠山望去,那嫂夫人雖不似中原女人皮膚嫩滑,但在蒙古女人中絕對也算是個美人,端的是眉清目秀,再加此時兩行清淚掛在腮邊,恰似梨花帶雨,頗惹人憐。心道:“這女人配我大哥已是綽綽有餘,隻是不知怎麼想?”
蕭遠山開口道:“嫂夫人,嶽謹大哥為救我們而死,我同你一樣心痛難過。但是人既已歸天,便不能複生,我們這些未亡人便還要繼續生活。我本想像嫂娘一樣照顧你一輩子,但是我的大哥也願意照顧你一生。我大哥胡突忽是蒙古軍隊中的勇士,現在是百夫長,多次在哲別將軍旗下立下赫赫戰功,為人耿直忠誠,且不知你意下如何?倘若有意,我便招大哥進來看上一看。”聽蕭遠山說完這番話,連嶽安都暗樹大拇指,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便能說出這般有條有理,進退有據的話來,著實是後生可畏啊。
想到這裏,嶽安搭話道:“弟妹,嶽謹兄弟的死,已經無可挽回,我們的意思是同意這門婚事。因為我們馬上就要跟隨少主人離開這裏,今後雲遊天下,你卻孤身一人,也實在是放心不下。”
那女子止住哭泣,沉默良久道:“你們讓他進來吧。”果然是蒙古草原的女兒,心胸開闊,做事果斷。
蕭遠山推門喊了胡突忽進門,隻見這大漢粗大結實,眉宇間便可以看出善良,一身錦衣雖已被狼抓得成了布條,但還是相當華麗。粗壯的胸膛裸出半邊,胳膊上全是血痕,鮮血還在滲流,但是大漢似乎根本不在乎,往那裏一站,英雄氣象便展露無遺。
紮德蘭看了喜上心頭,但是一想五年來嶽謹對自己的恩愛又感到傷悲,竟又抽泣起來。那胡突忽最是看不得女人哭,便上前勸道:“不要哭啊,你若不願意直說就行,我是個直腸子,不會拐彎兒,但說無妨。如果你不願意,你就擺擺頭,我立馬出去,絕不回頭糾纏,你若願意,你就點點頭,倘若你想你的前夫,我可以等你半月十天,怎麼樣?”
聽到這粗男人竟如此體貼人,女人心中更是熨貼,慢慢點了點頭,又在那裏號了起來,一方麵是對前夫的懷念,一方麵也有與前夫告別的意思,她心中默默念道:“我的夫啊,我又遇到了好人,你可以放心了,在長生天上等著我吧,來生我們再做夫妻……”
胡突忽看她點頭,心中狂喜,嶽謹雖是恩人但是從未見過麵,當然不會那麼傷心。這下既撿了個媳婦,又可以報答大恩,一舉兩得,豈不更好?他對蕭遠山和嶽安抱拳拱手道:“兩位安答,你們替我作證,從今以後,我,胡突忽娶紮德蘭為正妻,決不悔改,倘若有朝一日變了心,你們就用這把彎刀,砍了我喂狼。”
嶽安心理雖是難過,但是看到這番景象,心中亦是感到欣慰,默默對著上天祈禱:嶽謹兄弟,不要怪罪大哥,你肯定也希望你心愛的女人有人照顧,有人愛護,不使她受罪,不使她受到傷害,你安心地去吧。
當下,兩人作了保媒,叫進大家來,說了此事,大家久在草原生活,耳濡目染,對男女關係,已經開放許多,他們娶了蒙古姑娘就是明證,自然對中原的三從四德,那些要人命的東西,看得淡了,當然也就沒人反對。
於是喜從悲中來,正所謂禍兮福所倚。因為明日又要趕路,大家決定當晚便把喜事辦了,胡突忽當眾宣布,一月以內再來接走夫人,給她以足夠的時間為丈夫守靈。
蒙古人的胸懷確也寬闊,那時候成吉思汗的父親也速該便是搶了他人的新娘,到了鐵木真,他的妻子孛兒帖就曾經被蔑兒乞人掠走近十個月,回來後生了術赤,成吉思汗不僅從未因此而看不起孛兒帖,還一樣把她立作正室,其所生四子皆為重用,而後承繼大統。之後還是孛兒帖,曾經從身體上背叛了成吉思汗,但是成吉思汗雖然知道此事,還是不做追究,這等胸懷,哪一個漢族人能夠做得到?由此觀之,胡突忽娶紮德蘭,紮德蘭嫁胡突忽絕對是很高興,而且沒有任何心理障礙的。因為那個時候,社會本就是這樣!
蒙古人把死看做歸天,並不是進入阿鼻地獄,而是去了長生天那裏,所以蒙古人對於死亡並不像漢人一樣那麼恐懼。在他們眼裏,狼吃人屍,是送蒙古人上騰格裏的神靈!所以大家沒有過多的悲傷,愁雲很快掃過,剩下的隻有活著的人的快樂!
酒席在黎明擺上,大家共同舉杯,祝賀一對新人的幸福。酒宴過後,除了那兩個隨行的衛士以外,沒有人能夠睡得著,人們圍坐在一堆篝火旁,談論著過來的經曆。
嶽安首先講了他們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