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縵紗垂下,鏡中的女子看著自己的容顏,黛若細梅,她靜靜地用胭脂紅抿上自己的唇。烏黑的發髻綰成一個扇形,而後垂著珠子,簌簌搖晃。
她,緩緩地拿出紫檀木匣裏的翡翠玉蝶簪,慢慢地插在自己的發髻上,侍奉的丫鬟忙幫她插好這支簪子,隨後在她的鬢發邊別上了兩對流蘇。
她在那時以一顆純淨的心,默默看著天邊凝結的模糊清澈的霧氣,靜靜飛翔,如同一個遲暮的老人。
亦不懂得傷心,隻是一直很安靜,等待時間。
在那些須臾的光標下,漸漸被推向浪潮,倔強而肆意。
然後開始想起姐姐那年出嫁,那時候她還小,年方十歲,她看見姐姐出嫁進宮的時候,眼角濕濕的一片冰涼。嘴裏還默念著一個人的名字,董郎。
她對於那個人的記憶也有些模糊不清了,隻是依稀記得在姐姐窗前吟詩的那個窮酸秀才,便是姐姐一生最愛的人。
每次府上都有奴才把他趕出去,姐姐和他的眼角總是垂著淚水,那個時候她看著姐姐的樣子,隻是感覺愛情亦是苦痛的東西。
姐姐出嫁進宮的那天,她站在旁邊沒有說一句話,姐姐也沒有說,任丫鬟為自己抹上胭脂,像是個沒有靈魂的人她覺得姐姐不是進宮當妃子,而是走向自己的墳墓。末了,喜娘來接人,還有宦官領著聖旨來到,整個南王府都跪下來接旨,全府的人都麵露喜悅之色,隻是她還是看見姐姐臉上淡淡的憂傷,她阿瑪催著姐姐起來領旨,姐姐站起身走到書幾前拿起那塊包得很好的紗,她知道那是他送給姐姐的,上麵還題著他寫給姐姐的詩。姐姐走到她跟前說,綺閣,你拿著吧。姐姐已經不再需要它了。
她看見上麵寫著清晰有力的字。
此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她覺得如此堅韌而脆弱的共存,也隻是矯情,那是謊言與現實相互交雜,也分不清道不明。
她說,嗯,隨後又搖搖頭說,不行啊姐姐,這是董公子送給姐姐的東西,綺閣還是不要了。
姐姐笑了,輕輕地撫著她的頭說,綺閣,記住,以後要找一個愛你的人好好過著,千萬別像姐姐這樣愛得這麼痛,這麼累,明白嗎。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然後,喜娘為姐姐蓋上血紅的蓋頭,姐姐就走了,她追了出去送姐姐。
她看見遠方站著他,他站在那裏,一片荒蕪,夜色蒼涼。他沒有過去攔截,好像隻是看著別人的事,如期而至。
她不知姐姐是否知道。
那天寧靜的風有些濕潤,綿綿而過。
後院的海棠在這個微涼的秋夜裏,顫顫落了幾片,下人們拿去泡茶喝。
她也沒有想到,有些哀長的事也就這麼短暫地結束了。
她感覺頭上戴著沉重的珠冠,紅色的紗蒙著她的眼睛,她在恍惚間聽見丫鬟過來唯唯諾諾地說,小姐,前麵宮裏來人說,大婚取消了。
她感覺風一下子吹進眼睛裏,湧起一大片華美的淚光。
那也隻是她一個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