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慢慢淡忘了回憶。
那樣我就不會再整夜整夜地難受,而淚流滿麵。
靈兒進來告訴自己,寄瑤已經被皇上封為洛妃,下個月十五就是冊封大典。
指尖的護甲緩緩刻進肉裏,血跡慢慢滲下來。
回憶像是一首流轉的歌謠,又慢慢地流轉起來……
小時候,很小的時候,像是天上隕落的晨星,一顆一顆,再次被拾起。
童年的記憶裏,有一片遼闊的草原,純淨的秋陽灑下,揮舞起一片淡淡的寧靜。
我就出生在這片科爾沁大草原裏,我是庫魯特氏樺容。
很多人都覺得,我是個很壞的女人,就算他們在麵上不敢這樣說。
其實,他們說的沒錯,我是,而且壞的徹徹底底,我喜歡並且無比享受這樣的認同。
我十五歲進宮,到現在,我從一個小小的秀女當上了宮裏沒有人敢得罪的樺妃,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到底害過多少人,做過多少壞事。
可是,我還是總會回想起那段遼闊的草原上美好的記憶。
我有很多個姐姐,我是阿瑪最小的女兒,但我從小就最懂事,也是阿瑪最疼愛的女兒。
據說在我出生的那一天,天空上祥雲滿天,紅光一片,是難得一見的祥瑞。後來大喇嘛就對我阿瑪說,說我一定能當上皇後。於是我從小就被寄托了最大的希望,全族人都稱我是科爾沁的福祉,說我能帶給她們無比的榮耀和輝煌。
小時候,我總是趴在阿瑪肩上聽阿瑪講故事,我記得阿瑪講起過一個很久遠的故事,他說,在一個很遙遠的國度裏,有一個叫科爾沁的地方,那裏的族人原來也很富足,用牛羊來收購東西,隻是漸漸地從朝廷每年都要向科爾沁草原征稅,再加上天災,顆粒無收。那裏變得貧窮了,隻是那裏也曾經風光過,出過三個皇後,五個貴妃,那裏的族人安居樂業,生活得很快樂,但多年以後,那裏便沒落了……
每當說到這裏,阿瑪就哽咽了,隻是阿瑪在我心裏一直都是威武不屈的樣子,從來沒有見他在自己麵前落過淚,所以我就在那一天在心裏暗暗起誓,一定要為族人完成著未了的心願,不管我要付出什麼代價。
長大以後,我有了自己喜歡的男孩子,他叫慕克,是草原上最普通的放牧人。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在這片遼闊的草原上迷了路,我找不到阿瑪,找不到任何一個族人的時候,我差點落下淚來,但我在心裏對自己說,樺容,不準哭。我反反複複在找著歸途,累了就坐在石頭上休息,我彎著身子,揉著紅紅的腳裸,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看見他有一雙深邃的眼睛,清晰而英俊的臉,他慢慢向我走過來,他看見我,沒有像其他族人那樣叫我樺容公主,他隻是叫我,容兒,請跟我回家。
我的心裏突然有了安慰,我就這樣無可預料地喜歡上了他。
後來才知道,我迷路的時候,阿瑪叫全族的人都去找我,隻是誰也沒有想到,我會去那一片山穀裏玩,隻有他,去了那邊才找到我。
我那時候就在想,慕克,我這一生最愛的人,謝謝你,讓我如此安慰。
從那以後,他時常會趕著牛羊來看我,還是那樣親切地叫我,容兒,容兒。然後,他就會讓我騎著那頭年老的山羊隨著他去放牧。那樣蔚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漂浮在上麵,鳥兒在盡情地唱歌,山泉叮咚地流淌,還有那廣闊無垠的草原上,他會唱著歌,大大的草原上,有一個放牧人。他從來不孤單,有藍天白雲和他作伴。風兒吹散了,頭發上的汗珠。鳥兒驚醒了,他香甜的睡夢。想著一個女孩,她的名字叫容兒。願意為她落淚,從來不埋怨。
天漸漸黑了,我們就會躺在草原上,看著天空中絢麗而又多彩的夕陽,綻放出最美的色彩,落下那一抹抹光輝,照在純淨的土地上,然後慢慢地降落下去我們從不會感到淒涼和憂傷,我們對著那斜陽的餘暉許願,我們可以這樣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永遠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