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寂寞的煙火中,我如此沉醉,我看見綺閣落淚的樣子,可是卻不知該說什麼,我看見歐陽溯在她身邊,遠遠地看著她,我從未見過那樣的眼神,如此幽深。
至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在愛她。
那年,自己第一次遇見歐陽溯。
可是,那是一場怎樣的遇見呢。
我看見那天的夕陽如此之美,總以為這是我見過的最後一次夕陽了,那些落日,從我頭頂掠過。我一個人在空蕩的街上行走,看著身邊走動的行人,熙熙攘攘的人群,第一次從宮裏出來,回到這樣喧囂的街市,卻沒有預期的熟悉。
胃裏又開始翻滾,咳嗽出一口一口的血,自己看著絲帕上的印跡,亦沒有任何感想,生命,在我手中,一點點地流逝。
隻是,自己迫切地想要見到額娘,她好嗎,生病了也要去看大夫,不要淪落得像自己這樣,怯怯諾諾地什麼地方也去不了。
隻是再也走不動的時候,用手擋著斜陽,那些掌心裏的餘暉,隱隱現現地在徘徊,如同自己的靈魂,想要顯現出來。
坐在一家客棧門口,隻是想要休息,卻沉沉地睡去,午後的陽光,穿透過那些衣衫襤褸的人們,於是,我遇見了你。
我在幻覺中好像看見一個人在叫我,可是,我沒有力氣回答,我隻是感到暈眩,他抱我起來,不知睡了多久,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他陪在我身邊,他說,你中毒了。
我說,什麼。
他說,你已服用了砒霜數日,自己卻還不知道。
我看著他沒有言語,他接著說,不過還好,每天隻是少量斷腸草,致成慢性毒,在你體內揮發,所以你會感到腹痛,你再拖半個時辰就沒的救了。
我虛弱地躺下,他扶起我,蒙上了眼睛,解開我的衣裳,用針灸開始為我治病。
一針一針,可我並不感到疼痛。
我感到我的靈魂在我四周遊離,看見光芒聚集的地方,延伸進天空。
我被一個強大的力量牽著,可是,我分明地聽見有一個人在叫我,他說,你要活著。我就被這種更大的力量拉回了現實。
我蒙蒙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見他的樣子。
我說,可是我怎麼會中這種毒呢。
他說,你仔細想想這幾天都吃了些什麼東西,是一貫的每天都會服用的東西。可能是你至親至愛的人,所以你會把砒霜毫不知情地喝下去。
我突然在記憶裏想起了樺容一直給自己送來的紅棗蓮藕湯裏,她看著自己把它一點一點喝下去,然後向自己微笑。
可是,那不過是毒藥。
我是應該快樂還是應該悲傷。
我是應該恨她欺騙了我,還是應該謝謝她讓我如此清醒。
這就是我向往的友誼帶給我的唯一。
那些我所不恥的眼淚落下來,那天,我哭了很久,他在旁邊看著我一直在哭,沒有說話,他用手帕為我擦拭眼角的淚,我抬起眸子看著他,我張開雙手抱著他,眼淚似是決堤的河流,綿綿不絕。因為,是太想找個人依靠了。
他寬容地用手擋著她的眼淚,他說,想哭就哭吧。
我們就這樣維持這樣一個姿勢,哭了很久,他沉默著看著自己。
我哭著,時而抽泣,時而眼淚又不自覺地落下來。
原來當我們知道真相的時候,卻是這樣一個場景。那樣,我寧願不要知道真相,永永遠遠都不要知道。
那樣,我還可以有夢可以做。
我從未哭過這麼久,哭得如此傷心,以後亦不會如此了。
我看見他的臉龐,第一次出現了幻景,感覺整個世界都開滿了花,在我如此寒冷的時候,把溫暖一點一點遞過來,讓我如此慰藉。
那天,我吃了藥在床上安睡著,醒來以後,發現他早已不在。
我起身看見桌上給我留了一張條,他說,他要去一個遙遠的地方,已經耽誤了兩天,是非走不可了。你的病已好,隻要按時服藥,再調養一陣子就會痊愈的。
他走了,我再也不該有什麼遐想。
我們隻是狹路相逢,或許今生再也不會相見。
我的眼淚又再次湧現出來。
我發誓,那兩天裏,我流幹了我一生所有的眼淚。
那些我不恥的眼淚,應該被掩埋。
可是,當我再次回到家的時候,才得知我的額娘已病死了。
在那一刻,我的心空了。
可是,我的眼睛卻幹澀得再也流不出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