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青衣梨台演道寵(1 / 2)

梁佑輔牽馬而行,暗道:“我本以為再難尋到那道人,不想其門人居然貼出榜文,說是將於明日舉辦一場說法大會。機緣竟是這般巧合,或許冥冥之中真是自有天意?”心下很是歡喜,故而頗有些得意忘形。當夜尋了一間客店住下,隨意吃了些飯菜,又將那《鍾呂傳道集》拿出來翻讀。此書他雖已從頭到尾看過數遍,但是每每開卷都覺有所新得,真個是百讀不厭。不知不覺那明月已上枝頭,梁佑輔這一日都奔波於馬上,此刻不禁也覺得有些疲倦,又想到隔日要去聽那法會,於是收了書本,早早的洗梳幹淨,上chuang歇息。

第二日一早,梁佑輔起身將上下都穿戴整齊,出了房門。隻因臨縣內少有觀廟,是以那說法之地設在一處戲台,距客店並不太遠,他也不去牽馬,一路步行而去。那戲台朱梁雕木,很是寬敞,台下是一片廣場,足可容下一、二百人,待到梁佑輔行到之時,那廣場內已然聚集了許多百姓,或是自帶了板凳木椅,或是幹脆以土為榻,席地而坐,四下裏熙熙攘攘,很是熱鬧。而那戲台之上也已擺放好了幾張桌椅,隻為那道人前來說法之用。梁佑輔行於眾人之間,隻聽許多百姓都在交口接耳說那女屍的異聞,想來此事已然傳遍臨縣,有的說那女屍如何陰森恐怖、暴起傷人,有的說那天師如何開壇做法、飛劍捉鬼,隻道得口沫橫濺,便好似自己親眼所見一般。梁佑輔聽了,不由暗暗搖頭,心道:“今日所來之人雖然不少,但隻恐怕好奇聞、樂怪異的占了多數,真心來求道問法的卻是鳳毛麟角。”方才念及此處,隻聽身後一個聲音道:“不想先生也來了,你我真是有緣。”梁佑輔轉身望去,隻見說話的正是昨日那岔口的年輕人,笑著拱手回一個禮,說道:“原來是小哥,幸會幸會!”那年輕人道:“小生此處正有一個空位,先生若是不嫌棄,不妨與小生同坐如何?”梁佑輔本也正為無處落腳而憂心,聽他這樣一講,不由笑道:“如此便打擾了。”說罷走過身去。

那年輕人身旁放置了兩把藤椅,自己坐一把,請梁佑輔坐了另一把。梁佑輔連連道謝,坐於那藤椅之中,隻覺這藤椅軟硬適中,頗是舒服,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可是有人與小哥同來,不然何以備了兩把藤椅?若真是如此,那在下坐了他人之位,豈不是……”那年輕人笑道:“先生真是仁厚長者,本來小生確有一摯友也要來聽這法師說道。但可惜今早縣學來人尋他有事,恐怕是來不了了。故而多出了此位,先生安心坐著便是。”梁佑輔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客氣了。”說罷,兩人相對而笑。

那年輕人說道:“小生姓方,名一倫,本縣人事,現下正在縣學讀書。不知先生如何稱呼?”梁佑輔以前身為縣令之時,在外少有流傳他的名號,縣內小民隻曉得縣令姓梁,其他一概不知,是以此刻也不怕講出真名,說道:“在下姓梁,名佑輔。來往於南北之間,做些小買賣。”方一倫笑道:“真看不出先生居然還是個買賣人,不知經營些什麼貨物?”梁佑輔本來隻是隨意一講,不想方一倫還會細問,連忙說道:“小本經營,勉強糊口而已,說來慚愧,不提也罷。小哥既然學的是儒家治國之法,怎的也會來聽黃老之說?”方一倫笑道:“小生自幼便深好此道,但一直苦於不得門徑。此番難得遇有高人講演,怎能錯過?”梁佑輔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隻聽四周響聲漸止,隻見有兩名道士打扮的人徐徐走上台去,但這兩人年紀都較輕,並非昨日坐於竹椅上的高人。

兩人站定,左首一人先開口說道:“貧道江有山,這一位是貧道的師弟,叫作王軒龍。”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那王軒龍合手作了一個揖。江有山繼續說道:“我二人都是家師的門徒,拜在家師門下已有數年。家師姓易,本來已該到來,但卻被縣令大人拉著說話,大約要晚一些才得空前來。家師心慈,不忍諸位久等,故而先派遣我二人來與諸位道個歉。”台下人聽了,頓時一片嘩然,當下便有人說道:“陪縣令說話,這時間哪裏還有底,卻還要我們等多久?”此話一出,立即有許多人附和起哄,各種叫嚷之聲此起彼伏,更有人道:“還不就是個道士麼?學什麼大官擺架子,害得我們在這裏空等。”說完便要離場,左右許多人見了,也都跟著站起要走,眼見一場法會還未開講,此刻便要散夥。梁佑輔不由歎道:“唉,世人多浮躁,能有真心者,實在少之又少。”江有山與王軒龍立在台上,麵對此番情景,卻似乎毫不慌急。就在這時,突然左首一個洪亮的聲音道:“聽說你家易師父當年曾隻手屠龍,可真有這樣的事?”江有山笑了笑,說道:“易師不好虛名,是以這事並無外傳,這位兄弟是哪裏得知的?”言下之意,竟是將此事認下了。那人說道:“易師道法高深,哪個不知、誰個不曉?這等奇事早便傳得沸沸揚揚,又怎瞞得住?聽說易師還有許多軼聞,兩位道長不妨就借今日這個機會,與我們說說如何?”江有山笑道:“這位兄弟能曉得此般內情,想來是有緣人。提起易師的種種神奇故事,那真是有許許多多,恐怕便是三天三夜也說之不完。隻是易師常教誨我等,行得這等善事最忌人前誇耀,是以還恕小道不好多講。”聽得這一對一答,原本要走的人頗為好奇,心想這姓易的師父倒是厲害,連龍都屠得,不由紛紛駐足轉頭。先前那叫囂得最是凶狠的之人也不禁開口說道:“居然有這等奇事?那當然是要說的,兩位道長可莫要藏私啊!”許多人聽了連連點頭,都說要講,廣場內頓時一片熱鬧。江有山與王軒龍對望一眼,微微一笑。隻見那江有山低頭略一沉吟,再抬頭時似乎已拿定了主意,朗聲說道:“既然諸位如此盛情,那貧道今日就冒著被師父責罰之險,與大家說幾樁,以解久等之乏。”一聽此話,台下轟然叫好,連那些個已然離去的人都回到本來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