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寶寶伸手一撈,將白紙拿到手,雖然並沒有燈,可是秦寶寶還是看清了白紙上的字,其實他隻要看一看落款就知道了。
這其實是一封信,信的落款是:鐵拳。
隻看到這二個字,什麼事情都可以明白了。
秦寶寶道:“想不到鐵拳居然會這麼做。”
黑衣人道:“你認識鐵拳?”
秦寶寶道:“豈止是認識而已。”
黑衣人道:“看來我並沒有找錯了。”
秦寶寶道:“人你沒有找錯。可是你的名字卻錯了。”
黑衣人道:“名字?”
秦寶寶道:“是的,如果你不叫白先羽,就不會遇到鐵拳,可是你卻是白先羽。”
黑衣人道:“我是白先羽又怎麼樣?”
秦寶寶道:“你既然是白先羽,你恐怕隻有死在鐵拳的手上。”
黑衣人道:“我請你來的目的,就是想知道這個鐵拳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秦寶寶道:“本來我對他很了解,可是現在我卻越來越不了解他了。”
黑衣人道:“這是什麼意思?”
高漸飛在想,秦寶寶會不會說:沒有什麼意思?
秦寶寶道:“我的意思是說,這個鐵拳會變,並且變得很快,他本來隻是一個衝動的少年而已,可是現在……”
黑衣人道:“現在他怎麼樣?”
秦寶寶道:“現在他恐怕己變成了一個最可怕的殺手。”
黑衣人道:“什麼叫做最可怕的殺手。”
秦寶寶道:“你所知道的天下最可怕的殺手是誰?”
黑衣人道:“是田笑。”
秦寶寶道:“如果把鐵拳和田笑關在一個屋裏,唯一可以出來的人絕不會是田笑。”
黑衣人道:“他真的這麼可怕?”
秦寶寶道:“你可以不相信別的事情,但這件事情,你一定要相信。”
黑衣人道:“如果我不相信呢?”
“那麼你就會死。”
這句話不是秦寶寶說的,當然更不會是高漸飛說的。
高漸飛說不出這種話來。
這句話是一個剛剛從外麵走進來,剛剛從一個布滿殺機的院裏走來,卻像走進自己的家裏一樣的青衣人說的。
黑衣人不動。他當然知道自己在院裏布置的人手,他知道那些人的忠心和武功,他也知道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能走進這個屋。
可是這個人卻像閑庭漫步一樣走了進來,這個人當然是一個絕對可怕的人。
黑衣人卻隻是淡淡地問了一句:“你是誰?”
青衣人道:“我就是田笑。也就是以前最好的殺手。”
黑衣人道:“以前?”
田笑道:“是的。因為現在最好的殺手已不是我了。”
黑衣人道:“難道是鐵拳?”
田笑道:“你說對了,你總算說對了一件事。”
黑衣人道:“你怎麼知道鐵拳比你還要好?”
田笑歎了一口氣,道:“因為我曾是鐵拳的師父。我把我所有的本事都教給了他,所以他比我強。”
秦寶寶看著田笑,笑道:“想不到你也來了。”
田笑笑道:“我為什麼不能來?”
秦寶寶道:“你是來看鐵拳殺人的,還是來阻止他殺人的?”
田笑道:“也許兩者都是。”
秦寶寶道:“你怎麼知道鐵拳要殺的人是白先羽?”
田笑道:“因為若不是鐵拳來了,白先羽本是我的下一個目標。”
他看著白先羽道:“你對你的手下很有信心?”
黑衣人道:“本來是有的。”
田笑道:“現在呢?”
黑衣人歎了一口氣,道:“現在沒有了,因為你走進來的時候,他們就像是一個死人一樣。”
田笑也歎了一口氣,道:“他們的確和死人差不多。”
黑衣人道:“聽起來,你是來救我的。”
田笑道:“你錯了。”
黑衣人道:“我錯了?”
田笑道:“沒有人可以救得了你,救你的人隻有你自己。”
黑衣人道:“那麼你來做什麼?”
田笑道:“我來,是不讓你殺了鐵拳。”
黑衣人笑道:“鐵拳既然是最好的殺手,又怎麼可能敗在我的手上?”
田笑道:“可是秦寶寶在這裏,如果秦寶寶想救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想死也死不了的,所以這一次鐵拳恐怕要敗,既然他會敗,就有可能落在你的手上,所以我來,是不讓你殺鐵拳。”
黑衣人笑道:“你不是說沒有人可以救得了我嗎?”
田笑道:“什麼事情都有一個例外。”
黑衣人笑了,道:“這麼說,這一次也許我不會死?”
田笑道:“這就要看秦寶寶了,如果他想救你,你恐怕是死不了的,如果他不想救你,你就隻有死。”
黑衣人看著秦寶寶,看了很久。
屋裏雖然很暗,可是他的眼睛好像可以看到一切東西,他看著秦寶寶道:“秦寶寶果然是我想像的樣。”
高漸飛道:“秦寶寶是不是很有名?”
黑衣人道:“非常有名。”
高漸飛道:“我聽說一個人出了名之後,就會有很多的麻煩。”
黑衣人道:“是的。”
高漸飛道:“難怪我和這個人在一起,總是要遇到很多的麻煩。”
黑衣人笑道:“如果你是秦寶寶的朋友,有麻煩的人就不是你,而是其他的人了。”
高漸飛笑了,笑得很開心,他笑道:“我是秦寶寶的朋友。”
秦寶寶走了過來,看著高漸飛道:“你說什麼?”
高漸飛道:“我是你的朋友。”
秦寶寶道:“如果我是你的朋友,會不會打你的鼻?”
高漸飛道:“會的。”
秦寶寶道:“為什麼?”
高漸飛道:“因為你是秦寶寶。”
秦寶寶笑了,大家也都笑了,提到鐵拳的時候,所有的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現在是鬆馳一下的時候了。
黑衣人道:“秦少俠這一次一定要幫我。”
秦寶寶笑道:“我不會幫你的。”
黑衣人歎道:“為什麼?”
秦寶寶笑道:“因為你不是白先羽。”
黑衣人怔住了,就好像一下被人點住了十七八處穴道一樣。
田笑卻笑了,他知道天下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騙得了秦寶寶的。
在秦寶寶的麵前,最聰明的方法就是說實話。
秦寶寶笑道:“你現在可不可以說實話了?”
黑衣人歎了一口氣,道:“你究竟是不是人?”
他既然說出這種話來,就說明秦寶寶又對了一次。
為什麼秦寶寶總是對?
黑衣人道:“我的確不是白先羽,可是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白先羽?莫非你見過白先羽?”
秦寶寶道:“我沒有見過白先羽,可是我知道,白先羽成名極早,他在二十歲的時候,就已是一個大人物了。”
黑衣人道:“這和你認出我不是白先羽又有什麼關係?”
秦寶寶道:“關係很大。”
黑衣人道:“哦?”
秦寶寶道:“一個早已成名的人,他的身上就算沒有傲氣,也必然有霸氣,像白先羽這種人,當然算是很特別的那種人,這種人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會被人一眼認出來。這就像我大哥衛紫衣一樣。”
黑衣人道:“衛紫衣?”
秦寶寶道:“你有沒有見過衛紫衣?”
黑衣人道:“沒有。”
秦寶寶道:“如果他來到你的麵前,你能不能認出他?”
黑衣人想了一想,道:“我也許可以認出。”
秦寶寶笑道:“所以一個沒有傲氣和霸氣的人,我怎麼會認為他是白先羽呢?”
黑衣人笑道:“我終於服了你了。”
秦寶寶道:“那麼白先羽在哪裏?”
黑衣人沉默了良久,緩緩地道:“白先羽己死了。”
“什麼?”高漸飛第一個叫了起來,道:“白先羽居然已死了?”
黑衣人道:“是的,白大俠在三年前就已死了。”
秦寶寶不由地笑了起來,道:“鐵拳居然會來殺一個已死的人,我居然來救一個已死的人,這實在是一件有趣的事。”
黑衣人歎了一口氣,道:“我們之所以不敢把白大俠的死訊公布於眾,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秦寶寶道:“什麼苦衷?”
黑衣人道:“白大俠死前橫劍江湖,快意恩仇,劍下不知有多少人的亡靈,雖然那都是一些絕對該死的人,可是那些人的親人、好友,當然不會那麼認為的。”
秦寶寶道:“你怕他們會複仇?”
黑衣人道:“白大俠留下一一女,都尚未成年,我當然不能看到他們死。”
秦寶寶道:“難道白長生不是白大俠的兒?”
黑衣人道:“他是我的兒。”
秦寶寶道:“那麼你又是誰?”
黑衣人道:“我也許可以算是白大俠的朋友吧,不過也可以算是他的仆人,隻要我一天不死,我就一定要把白大俠的遺孤撫養成人。”
秦寶寶歎道:“想不到你竟是一個義士。”
黑衣人道:“我不能算是什麼義士。我隻是在做我該做的事情。”
秦寶寶道:“本來你們完全可以過下去的,可是鐵拳一來……”
黑衣人道:“所以鐵拳絕不能得手,也絕不能殺死我,因為我一死,白大俠的仇人就知道白大俠早已死了,白大俠的兒女也等於死了。”
秦寶寶道:“是的,你絕不能死。”
這也許算是秦寶寶下的保證,也許什麼也不算,不過他說出這種話來的時候,黑衣人好像鬆了一口氣。
秦寶寶一旦決定了一件事,就一定會做下去的。
如果他想保護一個人,這個人就算是想死,恐怕都不會那麼容易。
黑衣人沒有說話,他好像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不過他的目光的表情,已代表了一切。
他的目光全是感激。
秦寶寶對田笑道:“你如果想殺白先羽這樣的人,一般會用什麼方法?”
田笑道:“殺白先羽這樣的人是需要時間的,我想殺他最起碼要十天。”
秦寶寶道:“在這十天,你會做什麼事情?”
田笑道:“我會調查他的愛好、習慣,他身邊的每一個人。”
高漸飛有一點聽不懂了,他道:“究竟是誰想殺人?”
秦寶寶道:“當然是鐵拳。”
高漸飛道:“既然是鐵拳殺人,你問田笑做什麼?”
田笑笑道:“因為鐵拳是我的徒弟,我做事的方法就是他做事的方法,這是他第一次出來殺人,他還不能形成自己的,所以他隻要按照我教給他的方法去做。”
高漸飛笑道:“我懂了。”
田笑道:“所以我們現在對付鐵拳還是有一點機會和時間,一旦他形成了自己的,我們想對付他就不會那麼容易了。”
秦寶寶對黑衣人道:“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黑衣人笑道:“我叫什麼名字好像並不重要,你甚至可以叫我白先羽。”
秦寶寶笑道:“不錯,你不叫白先羽又能叫做什麼。”
※※※※※※
鐵拳知道,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殺人,他絕不能失敗。
對一個殺手來說,失敗實在和死沒有什麼區別。
何況他這一次並不是為自己殺人。
他是為了那個神秘的老人而殺人。
風先生在臨分手的時候,輕笑著道:“我不知道我為你做的一切是不是值得,如果我覺得不值得,你知道我會對一個人很不客氣的。”
他說的“一個人”就是那個神秘的老人。
鐵拳知道,他可以死,他並不怕死,因為他還年輕。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死,他一死,老人就死了。
所以他不能敗。
這種想法也許是一種負麵的壓力,不過人豈非總是在有壓力的情況下,才能發揮人的潛能?
鐵拳並不準備馬上就對白先羽動手,因為他對白先羽這個人實在很不了解。
何況他還沒有真正地殺過人,他想試一試,自己在真正殺人的時候,能不能像自己想像的那樣鎮定。
所以他決定先去殺一個人再說,殺一個和白先羽差不多的人。
這個人當然也要有地位,有武功,並且武功和地位都不能太低。
他殺這個人的目的就像一個磨刀的人在磨好刀之後,試一試刀是不是很快一樣。
鐵拳就是一把新磨的刀,現在他想試刀了。
他決定殺一個叫蕭金洲的人。
對蕭金洲這個人,他隻花了三天就對這個人很了解了。
因為蕭金洲實在是一個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人。
這座城市的每一個人,幾乎都認識蕭金洲,幾乎每一個人都對蕭金洲有或多或少的了解。
鐵拳在腦海總結了這幾天得來的資料。
蕭金洲,男,四十三歲。
用刀,成名一役是二十年前的“青雲山”一役,那一戰,他殺了青雲山三十名大盜。
這一戰讓蕭金洲聲名鵲起,不過這一戰也讓蕭金洲的身上留下了二十八處傷疤。
他的第二次轟動的戰役是“鳳鳴樓”一戰,這一戰他的對手是七個人。
可是每一個江湖人都知道,這七個人要比青雲山三十大盜要難對付得多。
因為這七個人就是“臥蠶莊”七傑。
“臥蠶莊”七傑是真正的七兄弟,有絕對的血緣關係,他們之所以可怕的原因也許就是因為這一點,七個從小到大都在一起的人,必然形成了一種默契,這種自然形成的默契使得七個人就像是一個人。
當你向一個人進攻的的時候,其他的個人早已做出了必要的反應。
所以這一戰要比青雲山之戰要艱苦得多。
不過蕭金洲最後還是勝了。
和第一次一樣,他還是負了傷,這一次的傷有十二處,可是這十二處傷口最起碼有處讓蕭金洲幾乎死去。
以後的幾次大戰,蕭金洲每一次都要負傷,他的對手越來越可怕,可是他負的傷越來越輕。
最近的一次戰役是對付一個叫謝小天的人。
謝小天是一個真正的大盜,一個獨行大盜,他平生殺人無數,也有無數次被人殺的經曆。
蕭金洲之所以要殺謝小天的原因隻有一個,他想殺人。
蕭金洲就是這種人,他想到什麼事情就一定會去做,從來不會想一想這件事做過以後的後果。
如果他今天想到去刺殺天,也許明天就會動身去京城。
蕭金洲這幾年的日越來越好過,也就越來越沒有意思,所以他希望殺人能為他帶來一點刺激。
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就馬上拿著刀去殺人。
他遇到了謝小天,所以他殺了謝小天。
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他想殺人他就去殺,就像他想去找女人,女人也從來不敢拒絕他一樣。
鐵拳從這些事情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一個關於蕭金洲武功的結論。
蕭金洲並不是一個天才,他的武功之所以越來越高,僅僅因為他不怕死。
一個不怕死的人反而不那麼容易死,這是一種有趣的現像。有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有趣。
如果你怕失去一樣東西,你反而更加容易失去這樣東西。比如說女人。
如果你不幸愛上了一個女人,也就是說,你已害怕失去她的時候,她反而要離你而去了。
鐵拳當然不會去想這個問題,他隻知道,蕭金洲的武功大多來源於他的經驗。
要想學到最好的武功,一向隻有兩種方法,一種是,這個人必需是一個天才。
另一種是,這個人必需不斷地去積累經驗。
有一些人在積累經驗的時候,反而成了別人的經驗。所以可以成名的人除了有天才外,就是一些運氣好的人。
蕭金洲屬於後一種人。
鐵拳知道,要想殺一個人,必須首先找出這個人的弱點。
找蕭金洲的弱點實在是天下最容易的事情。
蕭金洲喜歡女人,喜歡酒,喜歡名馬、名刀。
喜歡賭,也喜歡找人拚命。
隻要是花錢的東西,他好像沒有不喜歡的人。
要找到蕭金洲這個人也很容易。
他不在青樓,就在賭場,不在酒樓,就在荒郊。
因為荒郊是殺人的地方。
蕭金洲可以在任何地方,唯一找不到他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蕭金洲也有妻,有兒,可是他的妻和兒,也幾乎記不清他們的丈夫和父親是什麼樣了。
鐵拳有一點感到奇怪,像蕭金洲這樣的人,為什麼到現在還活著?
這種人早就應該死了。
所以鐵拳選擇殺這個人的時候,心裏沒有一點內疚的意思。
鐵拳在第四天的時候,決定去找蕭金洲。
他很快就找到了,是在一家賭場找到的。
蕭金洲當時正在賭,下非常大的注。
你看到他下賭的時候,就好像錢是別人的一樣。
不過每一個人都知道,蕭金洲的錢是一個運氣很不好的富商的,這個富商運氣很不好的原因是因為他遇到了蕭金洲。
也有可能是一個運氣不好的鏢局的。
反正不可能是蕭金洲自己的。
蕭金洲的錢來得很容易,所以他花起來的時候,也一向大方得要命。
他的賭品偏偏卻很好,所以鐵拳一眼就看出,蕭金洲是一個很受歡迎的人。
當時和他賭的人有個人。
這個人,有三個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老千。
也許唯一沒有看出的,就是蕭金洲了。
蕭金洲好像並不在乎輸錢,隻要有人陪他賭,他就非常開心了。
鐵拳走進這家賭場的時候,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因為有蕭金洲在的時候,別人的風彩就很容易被壓下去。
何況鐵拳又是一個實在不是很引人注意的那一種人。
他和秦寶寶不同,也和高漸飛不同。
鐵拳很容易地就走到了蕭金洲的身邊。蕭金洲也根本沒有覺察到鐵拳這個人。
鐵拳已有很好的機會出手,他最起碼有八個機會可以從容地取出刀來,刺入蕭金洲的後心。
可是鐵拳不想這種做。
這樣殺人實在是太容易了,就像沒有殺人一樣。
鐵拳要的是一種感覺,一種殺人的感覺,一種麵對一個高手時,還能從從容容地取出刀來刺過去的感覺。
所以他決定等一等。
他想等到蕭金洲感到有人想殺他的時候再動手,他要等到蕭金洲向他怒吼著撲過來時,再用刀刺破他的咽喉。
鐵拳一向不是一個著急的人,當他可以在一枚銅錢下等上個三天三夜,隻是為了等銅錢落下來之後,他就再不怕等待了。
一個普通的殺手在殺人的時候,往往是在等殺人的最好的機會,鐵拳卻恰恰相反。
因為鐵拳不是一個普通的殺手。
他要殺蕭金洲的目的也不僅僅是為了殺蕭金洲的。
蕭金洲隻是一根木頭而已,一塊試刀的木頭。
鐵拳在蕭金洲的身後站了很久,一直站到蕭金洲輸完了最後一銅錢為止。
這時蕭金洲的樣好像有一點疲倦了,而不是沮喪。
他真的應該有一點疲倦了,一個人在輸了那麼多錢之後,那種神經忽地鬆馳下來的感覺是最容易疲倦的。
蕭金洲就是這種人,當他感覺疲倦的時候,他就會睡覺,不管是在什麼地方。
在臭水溝邊也好,在床上也好,他隻要感覺該睡一會,他就會去睡。
現在他就爬到了賭桌上睡覺,並且好像真的睡著了一樣。
在他睡覺的時候,沒有人敢來打擾他,一般的人在睡眠被人打擾的時候,脾氣都很大,蕭金洲的脾氣當然更大。
所以他睡著了的時候,就是賭場打烊的時候。
人都慢慢地離去了,很快地,賭場就隻剩下了兩個人。
一個睡著了的人,和一個站著的人。
鐵拳還在蕭金洲的身後站著,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起來,他就像是蕭金洲最忠心的保鏢。
可惜他這個保鏢卻是來殺人的,一個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來殺人的人。
如果鐵拳這時候取出刀來,能不能刺入蕭金洲的後心?
鐵拳反而沒有太大的把握了。
因為他發現蕭金洲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一個非常非常特別的人。
所以鐵拳決定等下去,等蕭金洲醒來,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他也不在乎要等多久。
他認為應該等下去,他就會等下去,就像蕭金洲認為該睡覺,就一定會睡覺一樣。
鐵拳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因為再也沒有人來這個地方,這個賭場又很偏僻,所以除了要想賭的人,其他的人是不會來的。
現在想賭的人都不會來了。
賭場的所有的門和窗戶都被用布遮了起來,所以鐵拳也看不出天是不是亮了,還是黑了。
反正他決定等下去,等多久都無所渭,蕭金洲總是要醒來的。
蕭金洲終於醒了。
他先是打了一個長長的嗬欠,然後伸了一個誇張的懶腰。最後他才轉過身來,衝著鐵拳笑了一笑。
他的笑居然還很好看。如果他刮幹淨胡,好好地洗一個臉,再換了一件幹幹淨淨的衣服,他並不是一個難看的人。
他的笑容也沒有敵意,甚至什麼意思都沒有,隻是笑容。
鐵拳沒有笑,他是在殺人,一個殺人的人怎麼能笑?因為笑最容易瓦解鬥誌的情緒。
蕭金洲看了看鐵拳,他剛開始的時候,是用一種淡淡的,甚至有一點輕蔑的目光看著鐵拳的,可是他隻看了一眼之後,他的目光就開始變得嚴肅,非常的嚴肅。
他道:“你是來殺人的?”
鐵拳道:“是。”
蕭金洲的目有了一種驚訝之色,也許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像鐵拳這樣坦白的人。
蕭金洲道:“你本來有很好的機會可以殺了我,你為什麼沒有出手?”
鐵拳道:“什麼機會?”
蕭金洲道:“就是在你剛剛進來的時候。”
鐵拳道:“那時候你還沒有注意到我?”
蕭金洲道:“那時我正在賭,在賭的時候,就算是天塌下來,我也不會關心的。”
鐵拳道:“在你睡覺的時候,我有沒有機會?”
蕭金洲道:“你沒有。”
鐵拳道:“為什麼沒有?”
蕭金洲道:“因為我並沒有真正地睡著。”
他笑道:“如果我知道身後有一個人想殺我,而我居然真的睡著了,那麼我這個人豈不是瘋?”
鐵拳道:“你不是瘋?”
蕭金洲道:“我可以是任何一種人,不過我絕對不是瘋。”
鐵拳靜靜地看了蕭金洲很久,才道:“你的確不是。”
蕭金洲歎道:“剛才那一覺也許是我一生最不好睡的一覺了。”
鐵拳道:“那麼你為什麼要睡?”
蕭金洲道:“因為我不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所以我想先給你設一個圈套。”
鐵拳道:“你是說,剛才你在睡著的時候,我如果出手,死的就是我?”
蕭金洲道:“是的。”
鐵拳道:“如果我現在出手呢?”
蕭金洲道:“我不知道。”
鐵拳道:“你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蕭金洲道:“我不知道的意思就是我對你這個人還很不了解,甚至你為什麼想殺我,我也不知道。”
鐵拳道:“我想殺你的原因隻有一個。”
蕭金洲道:“什麼原因?”
鐵拳道:“因為我想殺你。”
蕭金洲笑了,他笑的樣還是很好看,他的笑容很天真,天真得像一個孩。
可是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孩,一個絕對不好玩的孩。
蕭金洲又看了看鐵拳,忽地道:“你是不是第一次殺人?”
鐵拳道:“我並不是第一次殺人,不過這卻是我第一次主動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