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拳那手已握到了刀柄,隨時都可以拔出刀來。
他一拔出刀來,就必有一個人倒下。
那三個人好像背好了台詞一樣,慢慢地道:“你可以向我動手了,因為我就是白先羽,真正的白先羽。”
鐵拳無法拔刀,他胸的怒氣已像火山一樣爆發開來,可惜他不能拔刀,因為他隻有一次機會。
如果他殺錯了人,那他今生今世都不能殺白先羽了。
秦寶寶走了過來,先是歎了一口氣,用一種同情的語調道:“看來這一刀你是拔不出來了。”
鐵拳怒氣衝天地看著秦寶寶,好像恨不得一刀把秦寶寶的頭剁下來。
秦寶寶用更加同情的語調道:“我知道你今天如果不拔出刀來,你一定會氣瘋的,所以你最好殺了我。”
鐵拳大叫一聲,道:“好,我就殺了你。”
他拔刀揮出。
這一刀集聚了他全身的怒氣,宛如天崩地裂的一刀。
鐵拳感到,自己從練刀以來,從來沒有一刀比今天的一刀更可怕。
這一刀出手時,他就開始後悔,因為他不想殺秦寶寶。
絕對不想。
就算他可以殺盡天下人,但有一個人是絕不想殺的。
這個人就是秦寶寶。
可惜他後悔已經遲了,他的刀已揮出。
這一刀已如箭離弦,木已成舟。
秦寶寶沒有動,動也沒有動,就像天下人都死絕了,他也不會死。
一柄短劍閃電般地飛來,“叮”的一聲,擊了刀背,刀劍相觸,冒出一串串的火花。
刀被蕩開。
出手的是高漸飛。
隻有高漸飛。
鐵拳驚訝極了,他知道,高漸飛的武功一向很不錯,可是卻沒有想到,高漸飛的武功會不錯到這個程度。
高漸飛正在摸著握劍手的虎口,連聲道:“好麻,好麻。”
秦寶寶轉過頭來,道:“真的很麻嗎?”
高漸飛在秦寶寶麵前,是從來不說謊的,他不好意思地道:“其實一點也不麻。”
秦寶寶道:“那你為什麼要騙人呢?”
高漸飛道:“因為如果我說手好麻的話,鐵拳的心裏就會好受一點。”
秦寶寶一本正經地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一種欺騙。”
高漸飛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一樣低下頭去,道:“我知道。”
秦寶寶表情很嚴肅,道:“那你為什麼要騙人?”
高漸飛頭低得更低,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雖然說不敢,目光卻有笑意,同樣的,秦寶寶的目光也有笑意。
鐵拳忽地笑了,又笑了。
秦寶寶奇怪地看看他,道:“你在笑?”
鐵拳道:“我的確在笑。”
秦寶寶笑道:“這種時候,你本該笑不出來的。”
鐵拳笑道:“我為什麼笑不出來?”
他得意地笑道:“因為從現在開始,我喝酒後,就有人為我付賬,我想睡覺,就有人為我訂好了床位,我想穿新衣,馬上就有人為我做好。”
秦寶寶道:“誰對你這麼好?”
鐵拳笑道:“當然是你。”
秦寶寶道:“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保姆?”
鐵拳道:“就是從這個時候,你總不會忘記你說過的話。”
“如果你敗了,你就跟我走,我到哪裏,你就要到哪裏。”
這句話秦寶寶的確說過。
秦寶寶笑不出來了,他歎道:“你的確是可以的,唯一不可以笑的人是我。”
鐵拳的這一次行動無疑是徹底失敗,不過他的確很想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白先羽。
他對秦寶寶道:“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誰才是真正的白先羽?”
秦寶寶笑道:“當然可以。”
他對那四個道:“你們誰才是真正的白先羽?”
四個人同時伸出一根手指頭,同時指向自己,鬥笠下的鼻,同時道:“我是。”
秦寶寶歎道:“我想現在連他們自己都糊塗了。”
※※※※※※
走在幹幹淨淨的街道上,吹著清涼的春風,真有一種很清爽的感覺。
這種時候,每一個人的心情都應該會很愉快的。
最起碼鐵拳看上去是很愉快的。
秦寶寶看上去也是很愉快的,因為他又贏了一次。
雖然每一次他都會贏,勝利的感覺已不那麼刺激。
秦寶寶道:“鐵拳,你下麵該麼辦?”
鐵拳道:“什麼怎麼辦?”
秦寶寶道:“你認為風先生會放過你嗎?”
鐵拳道:“當然不會。”
秦寶寶道:“他當然也會用那個老人來要挾你。”
鐵拳道:“是的。”
秦寶寶道:“那你準備用什麼方法來解決這個麻煩?”
鐵拳道:“解決這個麻煩向來隻有一種。”
秦寶寶道:“哪一種?”
鐵拳道:“就是不去想他。”
秦寶寶搖了搖頭,道:“我發現你很笨。”
鐵拳道:“我的確很笨。”
秦寶寶道:“你知道你笨在什麼地方?”
鐵拳道:“我笨在根本就不該和你打什麼賭,像你這種人,沒有絕對把握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秦寶寶道:“你笨的地方還不止這一點。”
鐵拳道:“我還有哪個地方做得很笨?”
秦寶寶歎道:“你根本就不必做什麼殺手,也根本就不必在乎什麼風先生。”
鐵拳心裏猛地一緊,這句話觸到了他的心裏,就好像一根刺,一下刺進他最敏感的部位。
他慢慢地道:“說下去。”
秦寶寶道:“如果你背叛了風先生,風先生會怎麼樣?”
鐵拳道:“他會殺了爺爺。”
秦寶寶道:“你真的認為他會?”
鐵拳道:“是的。”
秦寶寶道:“所以你錯了,錯得很厲害,簡直是錯得一塌糊塗。”
鐵拳哈笑道:“我知道你比我聰明,不過你不妨說清楚一點。”
秦寶寶道:“風先生絕不會殺了那個老人,因為如果他殺了他,就永遠無法控製你,因為老人隻要活著一天,你就會不由自主地受到控製。”
鐵拳一麵聽,一麵慢慢地點著頭,他也是一個絕對聰明的人,所以他立刻就聽懂了秦寶寶的話。
秦寶寶輕輕地一笑,道:“何況你還忽略了一點,最重要的一點。”
鐵拳道:“哪一點?”
秦寶寶道:“你是不是認為自己的武功很不錯?是不是認為你是一個非常好的,不可替代的殺手。”
如果別人說出這種話來,鐵拳一定會打扁這個人的鼻。
可惜這句話是秦寶寶說的,鐵拳隻有聽著,何況秦寶寶的臉上絕沒有一絲嘲弄的意思。
鐵拳歎了一口氣,道:“我不是。”
秦寶寶道:“你當然不是,論殺人的經驗和手段,你絕比不上田笑,論武功你也絕比不上陸放。”
鐵拳的自尊心當然無法接受秦寶寶的話,可是這是事實。
鐵拳道:“你說下去。”
秦寶寶道:“所以風先生對你的去留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鐵拳道:“那麼風先生為什麼要對我下那麼大的心血?”
秦寶寶伸出兩根手指頭,道:“他有兩個目的。”
鐵拳道:“哪兩個?”
秦寶寶道:“第一,他可以利用你來控製那個老人,因為那個老人的高絕智慧和豐富無雙的經驗是可以幫助風先生很大的忙的。”
鐵拳一下醒了過來,秦寶寶的這些話,就像老僧的當頭棒喝。
鐵拳立刻問道:“風先生的第二個目的呢?”
秦寶寶笑了一笑,道:“我不能說,可不能說。”
鐵拳道:“為什麼不能說?”
秦寶寶道:“因為我一說出來,我們都會死的。”
鐵拳道:“為什麼是這樣?”
秦寶寶歎了一口氣,道:“就是這樣。”
走出曲曲折折的小巷,就是一條長街,街很長很寬,人卻不多。
人卻不多,卻有一個熟人。
田笑。
田笑站在一家酒店的屋簷下,正笑吟吟地看著走過來的三個人。
他的表情就好像是一個慈父在迎接回家的兒女。
田笑本是一個很可怕的殺手,如果你在以前看到他,你絕不會有愉快的感覺。
不過現在卻不同了,因為田笑已不再殺人了。
人都是會變的,杜飛可以變,田笑當然也可以變。
鐵拳看到田笑的時候,心忽地湧動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該用什麼樣的言語來形容,他隻覺得自己很想流淚。
三個月的師徒生活,他們之間好像已有了一根看不到的線。
田笑歎了一口氣,道:“你回來了。”
這隻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包含著許許多多的意思。
你回來了!
鐵拳點頭,道:“是的,我回來了。”
田笑道:“我做了二十年的殺手,一直到今天,才明白了人生存的意義,可是你比我強。”
鐵拳不懂。
田笑歎道:“因為你有一個好朋友,秦寶寶的確是你的好朋友。”
鐵拳看著秦寶寶,目已有柔情,他道:“是的,我很幸運。”
秦寶寶的臉忽地紅了。
秦寶寶的臉居然會紅,這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就算發生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你都無法看到秦寶寶的臉紅。
可是鐵拳隻不過看了他一眼,他的臉居然就紅了。
秦寶寶忽地道:“你們都是混蛋,我再也不理你們了。”
鐵拳道:“我們怎麼是混蛋?”
秦寶寶的臉紅得更厲害,他指著鐵拳的鼻叫道:“尤其是你,完完全全是一個超級大混蛋加超級白癡。”
他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轉身就跑出很遠。
高漸飛當然追了過去,可是他很快就回來了。
他的樣就好像被人痛打了一頓,然後又丟到臭水溝裏。
鐵拳奇怪地道:“這是怎麼回事?”
高漸飛一頭露水地道:“他對我說,如果我再跟著他,他就打斷我的雙腿,挖掉我的眼睛。”
他問田笑:“秦寶寶究竟怎麼了?”
田笑的目有一種意味深長的笑,他笑著道:“因為他慢慢地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女孩了。”
高漸飛道:“這又有什麼笑的,這個我們都知道。”
田笑道:“可是他不知道,現在他開始知道了,所以以後,你們的日會越來越不好過了。”
高漸飛道:“一個女人難道那麼可怕。”
田笑道:“簡直可怕極了,簡直比十個牛魔王加二十個鐵扇公主還要可怕。”
高漸飛笑嘻嘻地道:“隻要我們是孫悟空,就不必怕他了。”
田笑道:“可惜你們不是,你們充其量隻是豬八戒而已。”
高漸飛越聽越不懂了,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豬八戒?
※※※※※※
他們又見到秦寶寶的時候,是在一家客棧裏。
這家客棧很大,客人也很多,從五十一夜的大通鋪到十兩銀一夜的住房都有。
秦寶寶住的當然是最高級的。
高漸飛走到門口,一推門就走了進去,每一次進入房門,他都是這個樣的。
可是這一次,他隻推動了半寸,就聽到秦寶寶在尖聲叫道:“滾出去!”
高漸飛的手不敢動了,他看著鐵拳,道:“他叫我們滾出去?”
鐵拳道:“我們還沒有進去,又怎麼能滾出去?”
高漸飛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鐵拳道:“那我們隻好在這裏等下去。”
高漸飛道:“等到什麼時候?”
鐵拳道:“等到他叫我們滾進去的時候。”
他們並沒有等多久,就聽到秦寶寶在叫道:“你們給我滾進來!”
鐵拳歎了一口氣,慢慢地推開了門。
然後他就怔住了,全身上下都好像被一下凍僵了。
高漸飛看了看鐵拳,不由覺得很奇怪,可是等到他向房間裏看了一眼的時候,他也立刻和鐵拳變得一模一樣了。
屋裏並不止秦寶寶一個人,秦寶寶的身邊還有一個人。
這個人雖然像所有夜行人一樣蒙著麵,可是還是可以一眼看出她是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的手有刀,刀很鋒利,似乎吹毛可以立斷。
這柄吹毛立斷的刀,現在正抵在秦寶寶的咽喉上。
秦寶寶今天的打扮很奇怪,他居然披散下來頭發,穿著一件寬寬鬆鬆的袍,他的臉上,好像也比以前多了一點東西。
這些東西居然是脂粉,口紅。
讓鐵拳和高漸飛驚訝的,絕不是那柄刀,而是秦寶寶此時的打扮。
在鐵拳和高漸飛看來,秦寶寶的現在的打扮簡直就像一個妖怪。
鐵拳和高漸飛都看呆了,因為妖怪有兩種,一種是嚇死人的妖怪,一種是迷死人的妖怪。
秦寶寶屬於第二種。
高漸飛感到有一些口幹舌燥,過了很久,他才道:“現在我才知道為什麼最可怕的就是女人了。”
他所認為可怕的女人,絕不是那個拿著一柄鋒利的刀的女人。
絕不是。
無論是高漸飛和鐵拳,好像都沒有看到那柄刀,也沒有看到那個女人。
秦寶寶咬著嘴唇,怒氣衝衝地道:“你們是不是死人?為什麼還呆在那裏?為什麼還不過來救我。”
鐵拳和高漸飛相互看了一眼,似乎都看到對方目的意思。
他們並不是不想救秦寶寶,隻是不舍得救而已。
秦寶寶現在的樣很“妖怪”,這種“妖怪”的樣一般是不大容易看得到的。
所以他們當然很希望多看幾眼,哪怕隻多看一眼,因為秦寶寶一旦脫離了危險,高漸飛和鐵拳就“危險”了。
說不定他真會挖下高漸飛和鐵拳的眼珠。
不過現在秦寶寶看上去真的生氣了,不去救,看來是真的不行了。
高漸飛咳嗽了一聲,對蒙麵的女人道:“這位姑娘,你能不能把刀放下來,你不知道女孩玩刀是很危險的嗎?”
蒙麵女人卻根本不去理高漸飛。
自從鐵拳走過來以後,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著鐵拳。
誰都可以看出,這個女人不但認識鐵拳,而且關係很熟。
鐵拳也在看著這個女人,過了一會兒,他歎了一口氣,道:“小蘭,原來是你。”
蒙麵女人渾身一震,道:“你,你知道是我?”
鐵拳歎道:“當然知道,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麼做?”
小蘭的聲音常著幽幽的傷感,更多的卻是怒意。
也許說是醋意更合適一點。
她道:“我知道你心裏沒有我,我到要看看把你迷住的狐狸精到底是什麼樣。”
高漸飛忽地覺得自己應該走了,因為這件事情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一個吃醋的女人所做的事情,實在沒什麼看頭。
秦寶寶也聽到了“狐狸精”這三個字,不由地笑了。
他看了看小蘭,又看了看鐵拳,笑得更有趣了。
他對小蘭笑眯眯地道:“你說的那個狐狸精是不是我?”
小蘭怒道:“難道你不是?”
秦寶寶看著抵在咽喉上的匕首,笑道:“是不是對付狐狸精都是用這種方法。”
小蘭冷冷地道:“你再說一句話,我就在你臉上打一個叉。”
一張再漂亮的臉蛋,如果打一個叉,就馬上變成醜八怪了。
這種事情,每個人都會怕的。
大家也都知道,一個吃醋的女人對付自己所謂的“情敵”,也是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出來的。
秦寶寶歎了一口氣,決定先忍下這口氣再說。
鐵拳歎道:“我知道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了。”
小蘭看著他,目的神色非常複雜,鐵拳忽地拔出了刀。
小蘭叫道:“你要是敢過來,我就一刀刺下去。”
鐵拳歎道:“我這把刀不是用來對付你的,而是來對付我的。”
小蘭道:“你想怎麼做?”
鐵拳道:“我想剁下我的一根手指,我想讓你明白我對你的心意。”
他歎了一口氣,道:“我並不是喜歡你,我隻是,我隻是……”
小蘭道:“莫非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鐵拳無奈地搖搖頭,道:“有些事我不想說,也不能說,可是我必須讓你明白我的心意。”
他把左手放到了桌上,平平地推開,然後他就提起了刀。
小蘭大叫道:“不要!”
可惜刀已砍了下去,砍向手指。
高漸飛也不由大叫道:“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這樣!”
刀光一閃,一樣東西飛了起來,飛得很急,很快,疾打小蘭手的小刀。
“篤”的一聲,小蘭手的小刀已被打飛。
那樣東西和小蘭手的小刀一起掉在地上,竟是一塊木頭。
而桌的角正缺了一塊。
鐵拳一刀下去,切的當然不是自己的手,而是桌的一角。
桌角被他切下之後,又被他用一種巧妙的力道打了出去。
打向小蘭手的小刀。
小蘭一下驚呆了,也許並不因為刀被打飛,而是因為鐵拳此時的表情。
鐵拳此時的表情,冷得就像冰,足讓人從頭冷到腳。
秦寶寶受製已久,此時方得自由,按照他以前的作風,不是一拳打出去,也是一腳踏出去。
可是他的拳頭提起來的時候,卻看到了小蘭的淚水。
小蘭目的淚水已慢慢地流了下來,漸漸打濕了蒙麵的黑紗。
她整個人就像一個被抽幹空氣的皮球。
看到她臉上哀痛欲絕的樣,秦寶寶的這一拳怎麼也打不下去了。
小蘭的眼睛定定地看著鐵拳,輕輕地搖著頭,她什麼也沒有說,隻是用那種絕望的眼神看著鐵拳。
高漸飛看得心都要碎了,他扭過頭去,他實在很不適應這種場合。
一個最大的不幸,就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不能愛的人。
不幸的是,這種事總是在發生。
鐵拳定定地道:“你可以走了。”
小蘭慢慢地轉身,向門口走去,她看上去已不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隻是一具會走路的死人。
她可以不說一句話,可是她忍不住自己的眼淚。
她走到高漸飛身邊的時候,忽地對高漸飛道:“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麼?”
高漸飛怔怔地看著她,道:“不知道。”
小蘭忽地笑道:“我想笑,我想好好地笑一笑。”
她大笑。
大笑著離開。
她笑得時候,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
有人在歎息,輕輕地歎息,可是他的歎息卻濃得像雨時化不開的濃雲。
田笑慢慢地走了進來,他看了看秦寶寶,又看了看鐵拳,道:“從現在開始,你們已是一個大人了,所以有些事情已不可避免的不發生。”
鐵拳道:“我可以不讓它發生。”
田笑道:“你不可以,你可以割斷一個人的咽喉,可是你無法割斷感情。”
秦寶寶忽地大叫道:“你們為什麼還不滾!”
因為他覺得自己的目似乎有淚。
※※※※※※
我們都知道,如果一個人想笑,就應該大聲地笑,如果一個人想哭,就應該痛痛快快地哭。
歡樂和悲哀,都是一種情緒,把情緒過多地壓在心裏,你就會覺得自己沉重得像一個鉛球。
可惜我們並不能總是做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人活在這個世上,有時候並不是為自己而活著的。
作為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她的生命就像一朵盛開的鮮花,這朵花隻為心愛的人而開。
可惜花開的時候,並不是總有人欣賞。
人生本就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情,有很多事情並不是以你的意誌為轉移的。
這就是人為什麼總是不快樂的原因。
高漸飛也不快樂。
其實他一向認為自己是一個很簡單的人,他也一向認為自己很容易滿足。
所以他遇到秦寶寶之後,隻要可以天天看到她,他就很滿足了。
可是事情總是慢慢地變化,就像人總要長大一樣。
快樂的事情總是不會長久。
高漸飛知道自己比不上鐵拳,他也知道鐵拳和秦寶寶早已相識。
無論從哪一方麵看,自己實在不是鐵拳的對手。
尤其是在和鐵拳一起滾出去的時候,秦寶寶忽地道:“鐵拳,你等一等,我有話要說。”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目似乎有淚一樣的東西。
高漸飛受不了這種哏神。
所以在鐵拳留下來,門被關上,自己卻被關在門外的時候,他一下體會到小蘭那時候的心情。
可惜他流不出眼淚,也更笑不出來,所以他幾乎像逃一樣的走出了客棧。
他並不知道自己應該到什麼地方,剛從家裏出來的時候,他的目的很簡單——做工,賺錢。
可是一遇到秦寶寶,高漸飛的生活就被完全打亂。
他現在已知道,自己之所以在三天之連丟了三個工作,都是因為秦寶寶。
在他剛剛得知這個秘密的時候,他幾乎興奮得一夜沒有睡好。
因為他知道,秦寶寶這種作法,絕不是因為討厭自己。
如果一個女孩對一個男孩不討厭的話,換句話,就是喜歡。
被人喜歡,由其是被一個非常漂亮好看的女孩喜歡,是一件非常值得開心的事。
可惜鐵拳來了。
高漸飛漫無目的地走,忽地聞到了一種熟悉的香氣。
那是餛飩的味道。
國人實在很聰明,他們發明的食物,無一不是美妙絕倫。
比如說餛飩。
僅僅是用麵和肉做的食物,但是卻那麼精巧,好吃。
當餛飩放到嘴裏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含著一片雲一樣。
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餛飩才叫“雲吞麵”?
高漸飛抬起頭來,看到前麵街道的拐角有一個餛飩攤。
雖然夜已很深,餛飩攤的生意卻很好。
高漸飛走過去的時候,有一個吃餛飩的人正好抬起頭來,看了高漸飛一眼。
是小蘭。
高漸飛想不到會在這裏遇到她,更想不到小蘭居然有吃餛飩的心情。
小蘭似乎在向高漸飛招手,高漸飛走了過去。
正好有一個人站了起來,高漸飛就坐下,坐在小蘭身邊。
小蘭笑道:“你想不想來一碗?”
她居然在笑,真的在笑,看到這種笑容,高漸飛已想像不出她剛才流淚的樣。
高漸飛不由想起母親常說的一句話,“女人就是女人,她們的心就像雲一樣,她可以愛你愛到死,可是一轉眼間,她好像根本不認識你這個人。”
小蘭現在好像真的忘掉了鐵拳,所以她在笑。
高漸飛道:“隻有你請客,我才可以吃餛飩。”
小蘭笑道:“那我就請客。”
擺餛飩攤的是一個老人,臉上的皮膚已皺得像樹皮了,不過他在看著小蘭和高漸飛的時候,目卻有了笑意。
他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過去。
小蘭看著高漸飛吃餛飩的樣,不由笑道:“看你的樣,就好像三天沒有吃飯一樣。”
高漸飛笑道:“就算我已吃飽了,隻要我還能吃得下去,我都像三天沒有吃過飯一樣。”
小蘭不由地笑了。
其實小蘭也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尤其是在這種昏黃的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