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之前肖玉華說的那些不著邊際的話,這才明白她確是言有所指。宮裏宮外兩重天,對於陪嫁出宮,她似乎是抗拒遠遠大於期待了。我對紀雙木說,“這就是了,我見過她,她沒告訴我什麼事,隻是含含糊糊地說了些話,我聽她的意思,好像不願意出宮。”
“這恐怕由不得她了,不是有規矩嗎,十五到二十歲的宮婢,貌端品正,身體健康的,就可以作為陪嫁婢,隨公主出宮,以後嫁娶生死,由公主做主,不必再循宮規。仔細想想,這也是一樁恩典,說不定能求公主給許個好人家,否則留在宮裏,要到幾時才能熬出頭,最終免不了老死宮中,何苦來呢?”
“這是你的想法,在很多人眼裏,在宮外當奴婢是奴婢,在宮裏當奴婢也是奴婢,既然都是奴婢,不如做宮裏的奴婢,萬一運氣好,飛上枝頭烏鴉變鳳凰的事,也不是一樁兩樁了。”我回憶著那些進來木園的女人,她們就是想飛,結果不是撞到了牆就是遇見了鷹,最後隻能折翅斷翼。
我和紀雙木又聊了一會兒,小廚房的艾梅來喚我們去玉暖閣伺候午膳。由於太子缺席,便由太子妃坐了主位,萬淑寧坐東側位,為主賓,蒲妃坐西側位,為次主人,我們三個貼身婢女則由小順子領著服侍主子用膳。宴席並不鋪張,席間也是客套話成篇,略有意思的,就是太子妃講了玉暖閣修葺時的幾樁趣聞。萬淑寧說話不多,蒲妃更是一言不發,太子妃卻能滔滔不絕,絲毫不見冷場。我看見小順子往太子妃的茶中加了薄荷葉,想必是潤喉之用。
午膳過後,太子妃親自送萬淑寧出了太子宮,蒲妃沒有作陪,好在太子妃也未曾在意。我趁著太子妃與萬淑寧別前小談,偷偷問小順子,“娘娘都親自送客了,蒲妃也不作陪,平時背著人有違宮規就算了,如今擺在台麵上,蒲妃也太肆無忌憚了吧?”
“你不是不信我說的嗎,如今怎麼又來問我?”小順子逮到教誨我的機會,立刻先冷嘲熱諷一番,“告訴你,不是蒲妃不作陪,是娘娘不讓她作陪。”
我一怔,這倒是讓我意外得很,“可這樣的話,不是讓郡主娘娘笑話我們太子宮沒有禮數嗎?”
“笑話,那也不是笑話娘娘呀。”小順子眯起眼,一甩拂塵,上前替萬淑寧掀起車駕門簾。
我看著紀雙木伴隨著那駕馬車逐漸遠去,收拾心情,和小順子攙扶太子妃回到寢宮,服侍她寬衣歇息。
“你今天和紀雙木都說了些什麼呀?”太子妃似乎並無睡意,反倒讓小順子退下,讓我挨著她的床榻鋪了軟墊子在地上,我坐在墊子上,給她回話。
“說文秀公主出嫁的事。”我搗鼓著香爐,很快便青煙嫋然了。
“你知道文秀公主未來的夫婿是誰了?”
“聽說是曾太妃娘家的人。”
“看來紀雙木對皇親國戚了解得很嘛,連曾博文這樣偏門的親戚都能如數家珍。”太子妃把暖爐壓到被子上,然後竟然拉了我的手放上去,我立刻感覺暖暖的。
“身在宮中,是應該對這些事有所了解的,是奴婢才疏學淺,做得不好。”
“奴婢都做好了,還要主子幹什麼!”太子妃喝了口茶,“今日午膳,萬淑寧和蒲妃都箴口不言,你說這是好,還是不好?”
“想必她們說不過娘娘,就不敢多言了。”我含糊其辭,其實是摸不準太子妃的意思。
“說不過本宮?哼!”太子妃哐當一聲把茶碗砸在桌麵上,“說多錯多,不說就不會錯,蒲妃反正就這樣了,當麵做乖背後作怪,進到這東宮本就是與我為敵來的,至於萬淑寧,”太子妃的手指在暖爐蓋上吧嗒吧嗒地敲打著,“哼,可別讓我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