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悲菊暗籠廬山影(中)(1 / 2)

離開燕草居後,我的心縱然難過,卻始終不停地在思考一個問題,我查清木珠子事件的事兒,太子妃是怎麼知道的?這個疑惑像一顆石子投入我的腦海,壓得我頭昏昏眼沉沉,直到陪著太子妃登上前往菊花台的河舟,才被湖麵碎冰碰撞濺起的水珠打醒過來。菊花台是宮中明湖湖麵上的一處水榭,東麵是菊宴閣,專為宴請所用,南麵是菊芳齋,錯落有致地排著幾間廂房,有時喝得醉了或是身體疲倦,都可以在齋中小憩,西麵是菊墨軒,是宮中主子閑來無事聚會鬥詩,舞文弄墨的地方,北麵是菊芙林,由宮中的花匠把各地珍貴的菊花移植來此處悉心栽培,又搭了小橋流水,供主子遊園觀賞。菊花台的正中央是凹陷的渡口,現在河船正從菊芙林中修建的一座搖步竹橋下穿過,緩緩靠岸。掌舵的小太監用錨鉤鉤住石階旁纏滿水草的鐵環,用力一拉,河船嘭的一聲頂住菊花台埋在水下的石壁,停靠穩當。此時,渡口已停靠著另一隻小些的河船,想是噶裏木郡王已經到了。

我扶太子妃上岸,沿著石子路穿過菊芙林,一路繞著菊花台,經過菊墨軒、菊芳齋,最後到達菊宴閣。菊宴閣有一處相對獨立的亭台浮雲台是淩空於湖麵之上的,太子妃特意選了那裏,說是好看江景。到了浮雲台,我挑開簾子,噶裏木郡王迎上前來,以左手撫按右肩處,微微彎腰說,“噶裏木郡王塔其木見過太子妃,娘娘千歲。”

“郡王免禮。”太子妃輕輕抬手,做出請起的姿勢,此時她已經重新上了胭脂,笑靨如花的與中午的她判若兩人。太子妃稍稍左右環顧,疑惑地說,“怎麼不見郡王的侍從?”

“哈哈哈哈,”噶裏木郡王豪爽地笑著說,“本王的侍從都是粗人,怕失禮於太子妃,故而不曾帶來。”

“郡王玩笑了,郡王請坐。”太子妃笑盈盈的,我想她也不希望有人打擾吧。

兩人落座後,噶裏木郡王從懷中掏出一隻彎月形的錦盒,雙手捧著遞給太子妃說,“太子妃親自設宴款待,本王不甚感激,特備薄禮,還請太子妃笑納。”

太子妃接過錦盒,打開一看,不禁麵露驚色。錦盒裏是一把彎弧匕首,被冬日裏的雪色映著,更顯鋒利。“郡王這禮……倒也特別得很哪。”太子妃蓋上盒蓋,把錦盒擱在桌上,啪的一聲響,似驚堂之木。

噶裏木郡王笑嗬嗬地說,“太子妃不要誤會,這彎月匕首乃是鄙國的吉祥物件,既能防身,又有求月神保佑平安之意。”

“如此倒是本宮孤陋寡聞了,”太子妃重新掛上笑臉,“噶裏木地處遙遠,有許多風俗都不為我朝臣民所知,這次安國郡主的事……”太子妃略作遲疑之態,“看來是我朝與郡王沒有這個緣分了。”

噶裏木郡王豪邁地揮揮手,哈哈一笑說,“太子妃還不知道吧,皇上為表歉意,已經另賜了一位郡主與小兒婚配,雖說這位郡主不及安國郡主清麗脫俗,但也是高貴大方,最重要的是,她身帶祥和之氣,定能輔佐我兒統領全族,和平萬代啊。”噶裏木郡王文縐縐說了一堆,無非就是在暗自慶幸,他還以為把紀雙木送回宮,是給自己的臣民積德行善。哼,他也算是頭腦簡單了。

“郡王如此寬容大度,本宮倒是自愧不如了。按理說,這過去的事,本宮不該再作追究,可安國郡主是我朝瑰寶,這樣被人半路送回來,總歸惹人議論,刺青本身倒無傷大雅,但是……”太子妃故作難以啟齒之態,“宮中傳聞,是郡王看見了郡主背後的刺青,才將郡主送回,這‘看見’一說恐怕對郡主的清譽有所損傷吧?”

“哪裏是本王看見的!”噶裏木郡王趕緊否認,“那是伺候郡主的侍婢看見了,來報於本王的。”

“哦,”太子妃又作恍然大悟之態,隨即又眉頭一皺說,“郡主離宮時日不淺,伺候的人早幹什麼去了?”

“太子妃有所不知,這安國郡主不喜歡有人伺候沐浴,所以侍婢難以見其裸身。要不是那日有毒蛇侵入帳中,安國郡主大聲呼救,這刺青一事恐怕就要長埋地下了。”噶裏木郡王用指關節連續敲擊桌麵,後怕之意溢於言表。

“不至於吧?”太子妃又擺出一副質疑的模樣,“刺青一事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待到成親之日洞房花燭,安國郡主照樣做不了噶裏木名正言順的王妃。”

噶裏木郡王搖搖頭說,“本王的第五子塔克樹的生母蘇姬就是個有刺青的女人,她天生美貌,卻在嫁給本王的前一天從土坡上滾落下來,被尖利的石塊劃傷了肩膀,留下一道很深的疤痕。她為了取悅於本王,故意用刺青遮住了疤痕,還欺騙本王說那是出娘胎時便有的胎記。本王愛她心切,娶她過門,結果當年噶裏木大旱,顆粒無收,隻能靠存糧艱難度日。蘇姬心中愧疚,願意以死承擔罪孽,而此時她已懷有身孕,所以本王隻是撤其妃位,並未將其處死。結果第二年噶裏木依舊大旱無收,本王實在難以向臣民交待,所以一等蘇姬產子,本王便將蘇姬賜死,並將塔克樹過繼給本王的另一位妃子苗姬。第三年,噶裏木風調雨順,大獲豐收,而刺青之女不得入主王宮的禁忌也更加牢不可破。但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血緣在影響著塔克樹,鄙國百萬臣民,唯獨塔克樹不相信這個禁忌,如果安國郡主已與小兒行過大婚之禮,塔克樹定然不會說出刺青一事,更不會因此休妻,那我噶裏木可就難逃厄運啦。”噶裏木郡王說得字字句句出於肺腑,太子妃本也是裝樣聽聽,到後來也認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