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副樣子,本宮哪裏還有心情說事,現在本宮命令你坐下,你就無須再推辭了。”太子妃一揮手,我和小順子把關秀月架到椅子上。“本宮先說你的病吧,禦醫的診斷你也知道了,本宮隻問你一句,你是想死,還是想活?”太子妃單刀直入,我聽得不禁冷意暗生。
關秀月嘴唇輕輕一哆嗦,平靜地說,“生死由命,非奴婢可以強求。”
太子妃輕蔑地一笑,“如果可以強求呢?”
關秀月的臉頰微微抽搐了一下。
太子妃把手放到桌案上的一隻木箱子上,“這裏麵裝的便是天山雪蓮,”太子妃說著,把箱子往前一推,“本宮可以把它賜給你,給你續命。”
關秀月頓時麵露驚喜,但隻一瞬就眼神黯淡,雙手微微發抖,她攥緊衣角,咬著牙說,“奴婢不敢領受。”
太子妃聞言並不動氣,而是不以為意地緩緩道來,“本宮知道你家中還有年邁的雙親,父母膝下除了你隻有一個盲眼的兒子,比你小十歲,你進宮為婢也是為家境所迫,擔心父母無人奉養,弟弟無人照料,才不得不拿宮中微薄的俸祿去養家糊口。你是生死由命,這沒錯,那他們該由誰啊?”
關秀月的嘴唇咬得破出血來,“娘娘請吩咐吧。”關秀月說話如此前後不沾,讓我莫名其妙。
“哈哈……”太子妃居然讚賞地笑出聲來,“果然是既懂分寸,又識時務,而且夠聰明,難怪樊如玥死了,你還活著。”樊如玥?我的心突然顫了一下。是樊貴妃嗎,她和關秀月也有關係?我看看關秀月,她依舊咬著嘴唇,沉默不語,眼中卻已滿是淚水。太子妃見她還算平靜,就走到她身邊輕輕問了一句,“你還記得敦煌飛仙嗎?”
“啊……”關秀月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猛然抬頭睜圓雙眼看著太子妃,那種緊張恐懼的神色,完全遮掩住她虛弱蒼白的神情,“敦煌飛仙……敦煌飛仙……”
太子妃一邊用脅迫的眼神緊盯著關秀月惶恐不安的雙眼,一邊卻又勾起嘴角吹氣如蘭地說,“本宮想要重現敦煌飛仙,而且要你親自實現它。”
“要奴婢來實現……”關秀月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幹瘦的臉因為誇張的表情而褶起淺淺的皺紋,薄薄的嘴唇如被風吹動的兩片紙細微地一開一合,發出的聲音如同嗚咽般幽怨綿長,“太子妃怎麼會選奴婢,這太不可思議了,太不可思議了……”
“你想多了,”太子妃拍拍關秀月的手背,說著類似安撫的話,用的卻不是安撫她人該有的口吻,“當年你沒有變成關貴妃,今天也不會,你還是你,還做你的關秀月……你也隻能做關秀月。”
這最後一句話一說,關秀月眼中似乎有一絲恍悟的東西閃過,驚恐的顏色逐漸加深,然後慢慢褪去,牙齒漸漸與嘴唇分離,臉頰的皮膚也稍稍放鬆下來。她調整了下呼吸,一手按住胸口,吃力地說,“如果奴婢還能上得了台,奴婢就替太子妃辦了這件事,不為別的,隻為奴婢的家裏人還能有口飯吃。”
太子妃滿意地笑了,她走回到正座前一抖衣袖,端起架勢地對小順子說,“傳周雪珍。”
周雪珍來了,搖擺著微胖的身體給太子妃行大禮,“奴婢周雪珍參見太子妃,聽候太子妃吩咐。”
太子妃也不繞彎了,開門見山地說,“從明天起,齊霜霜白天跟班練琴,晚上跟關秀月學舞,就說是本宮的意思,要特別栽培她,她要是個識相的,自然會乖乖照做,若有半點不服,你告訴她聽,從今往後,別再想著能在皇宮裏混出個樣兒來。”
“奴婢遵命。”周雪珍精明得什麼都不問就答應了。
“關秀月的身子由本宮擔待,你不用多說什麼,禦醫那頭你也不用管,隻是教齊霜霜跳舞的事,一定不能走漏半點,若是誰傳了出去,上頭怪罪下來,別怨本宮不救你們,這話,你也說給齊霜霜聽,告訴她,萬一出了岔子,我們都是能活命的,她就沒準了。”太子妃這話是對著周雪珍說,但卻是說給我們所有人聽的。
“奴婢明白,奴婢會看好她的。”周雪珍臉上看不出一絲驚異、或是質疑、或是緊張的神情,那種心領神會的感覺讓我覺得她就是太子妃遙控的一顆棋子,就跟小順子一樣,習慣了太子妃的一切表達方式,隻要太子妃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能理解透她心裏的意思,然後正確地給予執行。至於我,還在逐漸習慣的過程中慢慢前行吧。
太子妃捧起桌案上的木箱子,親自抱著走到關秀月跟前,把箱子塞進她懷裏,深懷情感地說,“本宮把人交給你了,本宮相信以你的造詣和聰慧,以齊霜霜的刻苦和野心,一定能夠重現那攝人心魄的一幕。也許故事會重演,但是關秀月,輸的那個,永遠都不會是你。”
關秀月軟弱無力地笑笑,毫無力氣的雙臂象征地環抱住木箱子,慘白的臉第一次露出略帶緋紅的笑。我聽見她說了一句話,很輕,但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