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城下(2 / 3)

,正是這雙眼,讓他心弦一顫,然而這麼多年後,那雙眼依然深澈。一不小心怕是會沉溺,她緩緩開口:“你總是說,萬事盡心來,毋可強求。那年攻褒,你是這麼說,卻也將我娶來。我不笑,你也這麼說,卻也為讓我笑許千金諾。現在,我想該換我說,萬事盡心來,毋可強求,你總說毋可強求,但你總未做到。現在我也違言,留在你身邊,無論什麼,萬事盡心來,毋違己心。”摔落的宮燈在她腳邊燃燒,火光映紅她的臉,紅潤可人,淺淺淚痕不現,燒過的燈紙就快燒及她的裙擺,他一把將她拉出火區,擁入懷中,緊緊擁過她,深深淺淺的呼吸暖過她的耳垂,“好,萬事盡心來,毋違已心。”他將臉埋在她的發絲裏,他發誓,無論將來如何,他定會盡全力護著最愛的人。“對不起。”她暗暗低喃,淚已決堤。結果如何,她早已猜到,隻是不想他獨自承擔,淚浸濕他的衣,冷冷熱熱的觸感透過衣碰到他肩膀時,他輕輕一顫。第一粒舍利子的代價是家破,那第二粒是。國亡。前夜,她的夢一次比一次清晰,她的淚浸濕枕邊。她想醒,卻就是醒不了,有一雙墨眸緊緊望著她,看著她走遠。戰火紛繚,血濺芍紅。她知道,芍藥寓意將離。天清雲朗的春日天空在一瞬間被鮮血浸染。她顫抖的摟著身中數箭的姬宮湦,那身鵝黃羅衫已被他的血浸染成一件血衣。他的氣息臨絕,微眯的眼眸讓一切模糊,他的眼神渙散,快看不清眼前的人,她落下淚來,滾燙的淚水灼痛他的掌心。外界嘲雜的聲音傳來,城門已破。“一間一間的搜,別讓他逃了。”世若隔世,他騎著戰馬,攻破了褒國。她躲在水缸後,騎馬轉身的那一眼,那一霎那,有些東西,便已注定。她握住他的手,將那長劍架於自己脖間,緩緩閉上了眼。公元前771年。申侯勾結繒侯,犬戎攻周。周無力抵抗,點烽火求援,然諸侯未及,西周滅。沉重的木門被推開,伴隨著久遠的吱呀聲。屋內陰暗潮冷,沒有太多擺設的地上躺著相擁的兩個人,一男一女。男子著甲,卻被數箭刺入,女子一身素衣已被血浸失了原來的顏色,看樣子兩人應已氣絕。那人看清男人的麵孔後一陣驚喜,“原來躲在這裏呀,快去告訴將軍,這樣賞賜便是我一人的了。”那人喜笑顏開,正欲出去報告將軍,眼神一下掃到那女子,忽然停了下來。都說周王得一女,傾國傾城,好看至極,應是這女子吧,今日也瞧一瞧,看是否果如傳言所說。他這樣想著,俯身托起女子下巴,卻一下大失所望,並非美豔至極,隻能說是清秀可人,還不及申後,也難怪那申後要來投靠吾王。他不屑的想著,手一鬆,女子的臉摔在男人懷中,她的睫隱隱抖了抖。一陣不屑過後,那人站起來,準備出去領賞,兩道人影擋住了門,他正欲說話,隻見其中著玄衣的人手一揮,他被一股重力摔在牆上,腳下無力,又重重跌在地上,一口腥膩噴出。“白澤,你下手太狠了。”旁邊的男子道,被稱為白澤的男子不作聲。見他不搭理,男子走到那男女身旁,伸出食指在男人鼻前試了試試,“斷氣了。”隨後又憐惜的看了看雙眼緊閉的女子。“白澤,你可騙她騙的太苦了。”他故意道。“隻怪她不夠堅定。”白澤道,卻聽不出情感。“可還是你最先騙的她,那兩粒舍利子根本就是無用,還有若不是你失誤,消錯了記憶,她就…”“麒麟…”他忽然打斷道:“一個人沒有能力改變他人的命運,夏桀的結果還沒讓你看透嗎?做好自己的責任吧。”他的眉微微蹙起,他閉上眼,背過身去。麒麟終於不再說話,呆滯的看著他的背影。你可以改變她的現狀,但命運還是會變著法的讓你死。原來真的是你,女子緊閉的眼睜了睜,細縫中,眼波瀲灩,她用力收緊握住他的手,素指被他的血浸紅,意識卻欲漸模糊。白澤沉了沉,背身低聲道:“門外的芍藥開得正豔,取些做成蔻丹吧,就取名,將離。”將離。她的身體逐漸透明,一點一點碎成淒紅的碎片,終化成一顆石,從男人身上滾落下來,石上被大片血浸紅。麒麟拾起,那石上的大片血拭不去,早已滲入了石身。遠遠一道白光閃過,一個背竹簍的女孩立於河邊,一雙眼如那河水一般清漾。河邊站著一個女孩,他一下從林中竄出,快速捂住了她的口,輕聲說:“別叫!”他知道,自己滿臉的血跡定是嚇住了這個女孩,但他沒有時間向她解釋,聽到動靜,便知定是那群人已找來,便一急跳入了河中,那群人一直追殺他到了這裏,若是被那群人殺害,周國便無人當政,隻要他能活著回到周國,封了周王,便就不用再怕被人殺害了。正想著,忽然一個斧子從上麵砸下來,打中了他的肩膀,他痛的哼了一聲,一個氣泡向水麵浮去,他隻能忍著,否則將會被這群人發現,然而沒多久,他周身的河水已被染紅。見此狀況,他一陣暗驚,忙往水底更深處遊去。閉著眼,周身一片漆黑,浸泡著皮膚的水冰冷,肩上的痛徹骨,他憋著氣,就快要窒息,意識逐漸模糊,一個個氣泡從他口中冒出,他的身體無力的開始下沉,隱隱中他似乎聽見了一聲“喂…”便憤力向上遊去,他不知道當初為何那麼信任那聲喂,但事實告訴他,他沒有信任錯,女孩將他救上岸,遞給他一塊白帕,他遲疑了一下才接過。若不是那女孩在碰了碰他的肩頭驚呼一聲血時,他怕是意識模糊的忘了痛,他撫過肩頭,還是痛徹骨心。他不會猜到,她竟會為他去采藥止血,在他敷傷時,他竟會回頭,卻在看見他露出的肩膀後別過臉去責怪他。那次,傷痛中他竟仍有心去戲謔她。而在看見女孩被羞徹臉後那雙如河般清漾瀲灩的眼時心弦一顫,那次他暗暗發誓,若有一天他為王,他定會娶一個有著和她一樣眼眸的女子,因為他覺得,有雙像這樣清澈若明潭的眼的人,定會懂他,可以讓人信任,就像她一樣。他以報恩為由問她有何心願,她說,她想變美。他忽而笑起來,“我什麼都給不了你,但我可以娶你。”那一刻,她羞徹了臉,站起來便走,因為疼痛,他沒能站起來追上她,隻是望著她的背影,“等著我。”直到她走了很遠很遠,她再看不見他時,一個少年攔住了她,麵如冠玉,利眉微斂,緩緩開口,“你可想變美?”她一時想起了方才的少年,他說要娶她,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認真的,她叫嫫娘啊,應該不會有人看上她,如果她變美的話…那少年給了她一個雕花盒,說裏麵有兩顆舍利子,吃了便會如她所願,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相信那個少年的話,相貌是與生俱來的,怎能說變就變?而當她接過盒子時,隻覺天旋地轉。少年說,當你吃第二粒時,希望你,不要後悔。而當她清醒時,總覺得,她似乎忘了什麼。忘了她最不想忘的東西,她不停的流淚,卻怎麼也停不住。她回頭,看她來時的路,青翠的綠林盎然,擋住了她的視線,心卻一陣一陣的扯痛,她難受的蹲下身抱住頭。世界一瞬煞白。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撫袖為她擦拭眼角的淚痕。“別…別走…”她無意識的反握住他的手,口中一直呢喃,擦拭淚痕的手停滯了下來,聽見她暗暗呢喃,“我後悔了…”“你後悔什麼了?”明知是她夢中的胡話,卻仍忍不住問道。話音甫落,一滴淚又黯然落下,滑出一道新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