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陽光照耀在這一處蒼灰色的峭壁上,可能由於地勢太高的關係,即使在濕氣的影響下瘋長得幾乎覆蓋住整個雷根斯堡地區的苔蘚植被也無法將觸手伸及此處,偶有嵌在石縫中的幾株小草也在強勁山風的侵襲下東倒西歪站不住腳跟。
卡瑟利矗立在山崖上負著雙手凝視著遠方,迎著呼嘯而來的山風,任憑頭發衣角都被吹得飛揚起來不停地飄舞著。
這裏雖然不是鳥都飛不到的絕壁,但它的高度足以讓立於其上的人觀察到十裏以外的景色。同樣,雷根斯堡要塞正靜靜躺在他的眼皮底下,雖然間隔得非常遠,但不可否認的是阿魯帶他來的這個山崖上的視線實在是太好了,他不僅能看到雷根斯堡要塞以及要塞中比螞蟻還要小的人影,同時也能看到波西米亞人在要塞四周所架設好的無數帳篷和防禦工事,密密麻麻的如同蝗群一般將小小要塞圍在中間。
一場攻城與守城之間的較量正在進行。
卡瑟利隻看了幾眼要塞,就已經明確為什麼兩萬波西米亞大軍至今未能攻克要塞的原因了。要塞四周的護城河已經在前幾次的戰鬥中被波西米亞人填平了,而在原先護城河的地方鋪設著一層黑色的東西,覆蓋了一大片土地,卡瑟利很清楚那是什麼。
燒焦後的瀝青溝!瀝青在常溫下易燃爆,而且它滾燙的煙氣容易粘附於人的表皮並帶有毒性,卡瑟利可以想象滾燙的瀝青淋澆到頭上是怎樣的疼痛,那絕對會讓一個人後悔出生在這個世上。
守城的指揮官顯然是一個聰明的人,而且是一個在和平日子就保持著危機感的聰明人,他竟然在這座小小的要塞裏囤積了讓兩萬人都深深畏懼的瀝青。卡瑟利突然很想去見見那個聰明人,但是他知道即使瀝青再多也不足以守住這座要塞,即便是他也有數十種方法來攻陷它。
他又將視線轉向了攻城方。
城堡的東麵的正門看來是主攻方向,聚集的波西米亞人最多,此刻正集結這一個個整齊的方陣向要塞方向推進,其中有幾個方陣顯得特別顯眼,間隔著數裏遠卡瑟利勉強能夠看清組成方陣的士兵都是一個個長有四條腿的生物。
是半人馬?
卡瑟利不敢肯定。但他在前幾天與薩爾斯堡伯爵的聊天中,確實聽說親王奧圖卡二世在征服大陸東部廣闊平原的時候收服了一批充作奴隸兵的異族戰士。那種外表由粗曠人類上半身和結實的大型獸類的下半shen混合而成的生物看來非常容易管束,列成方陣的緊密度絲毫不亞於周圍的人類士兵。
麵對來犯的敵人,要塞中的人影也開始忙碌起來,城牆上人頭攢動,川流不息,連離得這麼遠的卡瑟利似乎也感覺到了一種緊張備戰的氣氛。隻是他看到要塞箭塔上擺著的三四部巨大的弩炮卻無人問津,估計是充作彈藥的弩箭已經消耗光了吧。
雙方開始了第一輪的接觸,城牆上無數細小的黑點夾雜著紅色的火光在空中一閃即逝,衝在前頭的黑呼呼的方陣越來越稀疏,隨即開始反擊,一個一個的身影從城牆上摔了下來。
就像被蜜糖吸引的蟻群般,要塞四壁上黏附的人影越來越多,終於卡瑟利期盼以久的火光燃起,攻城的波西米亞人一哄而散紛紛逃離被火焰包圍的要塞外牆,足足退了100多碼才重新結隊節節撤回營地了。一場攻城戰似乎就這樣突然結束了。
攻城方的損失其實並不大,死傷應該不會超過100人,對於一支2萬的大軍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卻這麼輕易地放棄了繼續攻城,是希望守城方自動投降嗎,又或者其他什麼原因。卡瑟利總覺得他們似乎有恃無恐地等待著某個計策的來臨,而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盡快看穿它。
他兩眼呆呆地看著遠方,心中卻在飛馳電掣地計算著,將一切手頭掌握的情報在頭腦中融會貫通,最終企圖梳理成一個龐大而嚴密的計劃。
艾齊納哈和特麗菲絲小心地侍立在他的身後,心神不安地看著他緊閉著的嘴唇,身怕自己不經意發出的聲響會打擾到他的沉思,直到看到他緊擰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兩人才覺得自己原先緊繃的心髒也跟著放鬆下來。
微微帶有濕氣的山風掠過他的發際,一股站在高處特有的涼涼的氣息環繞著他的身體,他把深吸一口氣,將這股氣息使勁吸取到肺腑之中。
“阿魯,你確定這裏東麵的沼澤如你所說的那樣嗎?”卡瑟利頭也不回地說道。
“俺從來不說假話,不信的話,貴族老爺您可以問俺們村長,前年去修橋的時候還是他帶俺去的呢。”阿魯在他身後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
“好,這樣就好。”卡瑟利隨手遞給他一枚事先約定好的銀幣,“接下來我還需要你做一件事,事成之後給你一個金幣的報酬。”
阿魯剛歡天喜地地接過銀幣,隨即聽到他的下半句話,立時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一枚金幣足夠自己一家子人舒服一個月了,他堅定地說:“老爺,無論你要俺做啥俺都會去做的!”
卡瑟利點點頭安排妥當,隨即帶著部隊下了山崖,根據他的指示,整支部隊一分為三,灰狼騎兵團在艾齊納哈的帶領下掉頭向東麵的沼澤地進發,而卡瑟利與特麗菲絲兩人向要塞方向直插而去,至於他那二十人的親兵隊則另有任務。
卡瑟利的字典中絕沒有“幸運”“偶然”或者“奇跡”這些字眼,所有的一切都遵循著必然的規律,如同一排排上緊發條的齒輪般在他精密的操縱下有條不紊地運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