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漏,燭火搖曳,趙霖坐在榻上,輕輕看著賀雲藍。
李美人說她很快就會醒來,但是此時已過四更,賀雲藍毫無蘇醒的跡象。
枯坐了一夜的趙霖有些著急,終於忍不住搖了她一下。賀雲藍偏了偏頭,眉峰緊蹙著,然後緩緩睜開了雙眼。
見她醒來,趙霖舒了口氣,正要說話,卻見賀雲藍坐起來往後挪了一下,一邊戒備著他一邊細細的叫:“雪雁……”
她說話的時候眉頭輕皺,輕輕咬著下唇,怯怯地朝他看來。趙霖立刻察覺異常,探身過去就見她慌張地抓住了錦被,提高聲音叫道:“雪雁、紫鵑!”
“你……”
趙霖正要說話,白露已經從門外闖了一進來,一邊跑一邊說:“女郎莫慌,奴婢在這兒。”
見她離得近了,賀雲藍輕輕拍了拍胸口,捉住白露的手問:“方才,你叫我什麼?”
白露愣了一下,立刻改口道:“小姐。”
賀雲藍低著頭,拿眼角的餘光看著趙霖,眨了兩下眼睛,問:“這是誰?”
白露眼珠子一轉,裝作驚訝的樣子,說:“小姐,你怎麼連寶二爺都不認識了?”
賀雲藍聽了,小心翼翼地看著趙霖問:“寶玉?”
趙霖莫名其妙,白露卻不等他回答,跑到角落去端來一盞燭火,邊走邊說:“哎,一定是屋子裏太暗,小姐這才認不出寶二爺。”她讓燭火的光落在趙霖臉上,“看,除了寶二爺,還能有誰?”說著趁賀雲藍看不到她的表情,使勁兒衝趙霖眨眼。
賀雲藍也隨著燭火的光亮朝趙霖細細看去,淡淡的燭火下,他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微微向上楊著,冷冷清清地盯著白露看。
他雖然弄不清情況,但是“寶二爺”這種稱呼一聽就是男人,他想知道這個陌生男人與賀雲藍之間的關係。
他暗自猜測了好幾種可能,忽聽賀雲藍柔柔地叫:“寶玉……”
這一聲喊得嬌嬌怯怯,趙霖一扭頭就看了她似嗔還怨的眼神,心裏狠狠打了個突。他已經發現了賀雲藍的異常,她似乎把自己認成了另一個人?
這時,賀雲藍嗔道:“這麼晚了,你怎麼又來我屋裏?”這麼說著,她朝外麵一瞧,立刻嚇了一跳,看著白露問:“這是哪兒呀?”
白露正不知該如何解釋,卻見趙霖已經抓住了賀雲藍的肩膀問:“什麼叫又來你屋裏?”
賀雲藍輕輕撅著嘴,不滿道:“還說!你自己也不數數,光這個月就來了幾回了?”
趙霖心下一苦,慢慢放開了她。
原來,她已經……
見他誤會了,白露連忙說:“寶二爺,方才奴婢過來的時候看見,好像有人在找你呢!”
趙霖撇了她一眼,直直坐在榻上,根本不想理她。
賀雲藍卻靠過來推了他一把,說:“既然有人找你,還不快過去?”見趙霖不過,又輕推了一下,“快去吧,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白露在一邊急得跳腳,一會兒看看賀雲藍,一會兒又看看趙霖,最後歎了口氣,把頭埋在脖子裏。
賀雲藍接連趕了好幾次,趙霖才終於從榻上站起來,低頭再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的朝外麵走了。
他一走,賀雲藍抓住白露問:“這是惱我了?”
白露連忙說:“沒有沒有,怎麼可能呢!這是老祖宗叫他,一會兒還要回來的。”剛才當著趙霖的麵,她再大膽也不敢在皇帝麵前提什麼老祖宗啊,這會兒趙霖走了,她恨不得立刻把賀雲藍哄睡著,然後去跟趙霖解釋。
攤上這麼個主子,實在不容易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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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早朝,趙霖獨自坐在昭陽殿裏,身前的桌案上放滿了奏疏,他呆呆地看著,許久才伸手拿了一本,卻忘了翻開。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他與賀雲藍認識了十幾年,曾經朝夕相伴,從沒見過她那樣嬌嗔的樣子。被她濕漉漉的鳳眼看著的時候,他差點就要……
可是她在那樣撩人的雙眼中,看到的卻並不是自己。
賀雲藍叫著另一個男人名字的樣子在趙霖心裏揮之不去,那樣含羞帶怯的目光,他從沒有見到過。
那一幕像是一隻利爪,狠狠揪著他的心。
趙霖歎了口氣,又把奏疏給放下了。
他以為她隻是情竇未開,雖不喜歡自己,卻也不喜歡別人。
可是剛才,她看他的眼神,幾乎要把他的心都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