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輝殿與迎春殿之間的距離並不遠，如果以莫亭湖為中心的話，慕輝殿在南，迎春殿在西。一行人沿著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路繞過了莫亭湖，轉眼就看到了迎春殿的重簷歇山頂。
迎春殿裏住著不少人，除了蘇婕妤以外還有林婕妤、李美人、餘才人和昨天才被人毒害了的餘美人。她的攜芳殿在西北角，旁邊坐南朝北的永春殿就是蘇婕妤的住所。
這個地方趙霖一次都沒有來過，要不是餘美人意外身亡，他更有可能永遠都不會踏足這裏。
當他帶著人跨過高高的門欄時，忽覺一陣清香撲麵而來，眾人尋香看去，原來院子裏種著兩顆桂花樹，這種馥鬱又清新的香氣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他和賀雲藍都愛桂花，此時已被這獨特的香氣吸引，一時都忍不住駐足觀看。正覺得心曠神怡時，旁邊一個麵生的宮婢突然撲了出來，慌慌張張地跪在了地上，說：“陛下，靈香姐姐就是在這顆桂花樹上自縊的。”
賀雲藍駭了一跳，驚問：“怎麼會在這裏？”
一般來說，當一個人心存愧疚想要畏罪自殺的時候，應該會躲在自己的屋裏悄悄自縊，至少也會選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以避人耳目，可是靈香卻特意選了永春殿裏最惹人注目的地方，公然吊死在這裏，與其說畏罪，不如說是——示威。
趙霖和賀雲藍同時想到了這點，兩人不禁對視一眼，隨後輕輕皺起了眉。
那個宮婢將臉狠狠地貼服在地麵上，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一字一句地說：“今日早飯之後，靈香姐姐莫名其妙就……我們婕妤午睡之後從屋裏出來，猛然間就看見……”她頓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背後的桂花樹，“然後就嚇得暈了過去。”
賀雲藍立刻問：“還沒有醒嗎？”
與此同時，趙霖卻問：“那之前你們誰都沒有看到嗎？”
麵對兩人的問題，宮婢倒是沒有緊張，有條不紊地答道：“回陛下，這個院子裏本來是有人值日的，卻都被靈香姐姐給遣走，除了內室裏伺候茶水的兩個姐姐，再沒有旁人了。至於我們婕妤，恐怕嚇得不清，剛才奴婢從裏麵出來的時候還沒有醒呢。”
趙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垂眼看著匍匐在地的宮婢說：“你把頭抬起來。”
宮婢的背部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慢慢地在地上跪直，雙手互絞著說：“奴婢不敢。”她把頭埋得很低，使趙霖看不清她的樣子。
餘美人中毒身亡的事竟然和蘇婕妤的陪嫁婢女扯上了關係，又聯想到朝中越來越緊張的局勢，趙霖隻覺得心中煩悶，頭也隱隱作痛。更關鍵的是，他還在這種時候得知了賀雲藍的怪病，所以僅剩的那一點耐心也早就用光了。
此時他是覺得這個宮婢可疑才想要把她的模樣看清楚，沒想到這人畏畏縮縮，叫她抬頭還敢推阻，這已經徹底激起了他的怒氣。
他的聲音變得冰冷，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何璧，你去。”
何內侍是誰啊，那可是趙霖腹中的蛔蟲。趙霖隻說了兩個字，他就已經完全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並且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了宮婢的下顎，使了大力將她的頭抬起來，然後將自己的身子讓到一邊，好方便趙霖觀看。
宮婢吃痛，一雙眼睛像是受驚的小鹿般驚慌地朝趙霖看了一眼，與之對視後似乎又發現這種舉動不合規矩，立刻急急忙忙地避開了視線。
何內侍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高高興興地站在一邊兒看好戲。恩，陛下戰鬥力驚人，此時是要選擇肉體上的折磨呢還是精神攻擊？
沒想到趙霖仔細地端詳了她一會兒後，沉默地轉身走了。何內侍歎了口氣，對於皇帝如此冷淡的反應相當失望。沒想到一走進內殿就聽趙霖小聲說：“朕覺得這個宮婢有些眼熟，你親自去查，看看是哪裏來的，與哪些人有過接觸，包括家裏有幾口人，現在何處，凡事事無巨細都要一一查個清楚。別讓人知道。”
何內侍不用想也知道，這個宮婢一定有問題，有可能她就是查清整件事情的關鍵，所以毫不含糊地應承下來，告罪一聲就樂顛顛地跑走了。
看著何內侍離開的身影，趙霖尤不放心，拉著賀雲藍叮囑：“這件事不簡單，恐怕牽扯甚廣，最近你要小心。”
賀雲藍正在神遊天外，此時終於回神，如有所思地說：“我好想在哪裏見過她。”
她指的當然就是剛才遇見的宮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