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東方拂曉,晨光刺痛了迷惘的雙眸,扶起左手,血已幹涸,疤痕,卻還未消散......良久,身後略帶柔情的聲音傳來。
“你受傷了。”
淡淡的,他卻未見身後那迷離傷情的紫眸裏劃過的心痛。她舉步上前,執起少年的左手,白色的紗條慢慢撫上傷口,眼眸卻不願抬起,因為怕,怕對上愈加悲涼的赤眸。低頭看著為自己細心包紮的她,九年了,一次又一次的傷痕累累,都是這麼一個少女為他包紮,而那些傷,那些痛,卻遠不及胸膛上那道最為猙獰的疤痕。略帶幹涸的唇微啟,又緊閉,是啊,什麼言語都無法表達。他拔起被雨水打濕的秋水,水滴滑落在刀鋒,墜入於地,他回眸,對上紫眸,薄紗下隱現的容顏若水清冽。修長的指尖劃過她那縷紫色濕發,赤瞳裏倒映少女不安的紫眸。他終究無法釋懷,轉身,疼痛還未消減,卻又緊握雙拳。
“少主...”她低喚,眼瞼下垂,他的傷,他的痛,她無法知曉,卻也隻剩下陪伴,也許,隻是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看那道身影,就足夠了吧。紗下白皙的臉龐泛了些紅,纖弱的身子微顫,竟有些發燙,隻覺得眼前的他突然變得模糊,遙遠...不是雨絲的阻隔,失去了力氣,隻看得見——他回眸,緊張的俊顏,眉目緊鎖。。。
“紫鶯!”
......
頭還有些暈眩,腦海中反複浮現少年的俊顏,睜眼,卻是木雕的屋簷,覆蓋絲被,夕陽破窗,原來是自己的房內。轉眸,少年斜倚在窗旁,修長的身軀在夕陽下顯得格外迷人,他閉了目,紫黑發絲在額邊輕揚,他似乎太累了,好不平靜。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許久,竟看入了神。
“紫鶯..."他竟沒有睡,“...對不起...”許久,這三個字才緩緩吐出。沒有睜眼,卻能想象到他的愧疚,往日冰冷的俊顏現如今竟泛起了一絲紅暈。這樣的他,高傲而遙不可及,卻對自己說出本以為他一生也不會說的三個字...對不起......想到這裏,紫鶯不禁一笑,雙頰變得緋紅。
他一愣,睜眸,看著床上匿笑的她,終於站直了身,青眉一皺,“笑什麼?”語氣卻略帶些許青澀。
她止住了笑,嘴角卻微微揚起,隻是應了聲,“嗯。”他怔了怔,如釋負重,箭步走到床沿,雙眸凝望了許久,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傷痛,他無奈,隻是歎了口氣,紫鶯,...你,真傻......微紅著雙頰,她的眸有些動人,傾世的容顏始終埋於紗下,她的美,她的好,他無法承受,因為那代價太過可怕。
他終於閉了目,轉身,堅決地,冷漠地,離去。那冷峻的背影在門外止住,沒有轉身。
“紫鶯,不值得...”
不知道是否聽到了,她閉了眸,隻是笑笑。
墨家。燈火燃起,眾人齊聚。
“大叔,你受傷了!”天明看著劍聖那剛毅的臉龐上的一道細小刀口。
“隻是擦傷,無礙。”他倒是沒有在意,畢竟,這一刀隻是要了他一滴血。
奇怪,這傷口分明就是被利刃劃傷的,由於刀刃劃過的速度極快,刀鋒細小,看起來很像擦傷。蓋先生為什麼要隱瞞?而能給予
帝國第一劍客這樣險而無礙的傷害的人又是誰?少羽陷入深思。
“現在滄海桑田已被帝國軍隊團團包圍,一旦發現我們在此隱藏,就隻有死路一條了。”蓋聶似乎不在意自己的傷口,依然平淡地分析著局麵。
“蓋先生說得對,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決不能死守,反而要主動進攻。?”小高緊鎖眉目,“在這之前,我代表墨家,隻想確定一件事......"他冰冷的眼眸轉向那個側倚在門邊的少年。晚風拂過紫黑色發絲,火燭抖動,屋內一片死寂,唯有兩道寒冷的目光交接。“不知閣下是否願意助墨家一臂之力,亦或是背離天道?”明知他不可能完全信任,明知他終有一天會成為勁敵,可終究是問了。
“啊?小高,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幫不幫,則他既然已經加入墨家,就是墨家的一員,墨家有難,他又怎麼可以不幫?都是墨家弟子,幹嘛這麼見外?”盜蹠張大了嘴,可他知道,小高不是那種不分敵我的人。
夜幕已深,沉寂了許久,許久,似乎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在等待,等待末日的宣判。
“不願......但,···會!”清寒而令人膽寒的氣息,冰冷的磁音刺破寧寂,身影消失在了月下。
不願......但,會麼...徒留滿屋的喧嘩以及交織的思緒雜亂。
也就是說,則,你終是會站在墨家這一邊的了..是吧?
次日。千機銅盤。
“小趾!!!”班老頭大驚。
好不容易得到的千機銅盤!盜蹠縱身躍下機關鳥。
一個身材魁梧全身布滿七國刺文的大漢背著巨大的劍緩步走過,他似乎發現了什麼,停下腳步,許久,才又離去。小趾死命護住
胸口的銅盤,茂盛的樹中,他將自己隱匿,“呼!”見大漢離去,他鬆了口氣,那樣的刺文,還是七國文字,還有那巨劍,定然不好惹。然而,就是這輕微的鼻息,殺氣劃破寧靜,樹幹被巨劍斬為兩斷,小趾大驚失落。
“嗬嗬,這位大哥,我不過是一個遊客,是來...遊散風光的!你不會跟我過不去吧?啊!”未等他反應,巨劍迎風而來,入地三尺,這樣的破壞力,這個人···世稱神偷的自己在對方瘋狂的斬擊下竟然已傷痕累累。
盜蹠半跪於地,嘴角滲出一滴血絲,“這下真的玩完了。”巨汗揮劍斬下,徒留殘燕西飛。
樅樹被砍的雜亂,推開數枝小趾爬將出來,捂著胸口,依靠在樹旁喘籲,“呼!真是命大!”他暗自竊喜,卻不料,眼前風撫葉起,無數綠葉急轉而上,一個紫紗遮顏的紫發少女緩緩落下,白皙的肌膚在綠葉之中顯得纖弱。
“是你!我說,就算我再帥,你也不必對我窮追不舍吧?追我的人到處都是,不過像你這麼有毅力的還是第一個!哈哈哈`”
那人依舊冷顏,紗下的表情也不知曉,白皙修長的指尖指向男子胸口。盜蹠皺眉,這家夥也是衝千機銅盤來的。
“這個可不能給你!不過,追得到的話...”他怕腿就跑,如疾風穿梭於林間。突然,眼前的數十葉片如利器飛弧而來,神偷一個側躍,卻被劃傷了左臉頰。嫩葉雖弱,運上內力,卻是極具破壞力的利器,何況在速度上,一個不小心,咽喉處恐怕會多一片葉子也難說。盜蹠不敢停下,隻得死命的跑,“該死!今天也太倒黴了!”糟糕!七片綠葉如流水般的,自兩側劃過,他跌落在葉間,胸口和手臂都被傷到,血染紅了衣袖,而正對上的,是如雨絲般的葉刃。
盜蹠眉宇緊鎖,一道耀眼的影光劃破蒼穹,消失在了盡頭。
“電光神行步!”
葉幻化為兩段,墜落於地,少女紫眸裏閃過疑惑,轉身,薄紗隨風而動。一道修長的身影倚在樹邊,左膝微彎,雙臂交鎖,紫發被風打亂,黑色頭額下的俊顏嘴角勾勒,左臂墨巾緊係,他悠然地享受寧靜。
“少主,為什麼讓他走?”她緩緩開口,像是在質問。
“不愧是電光神行步,速度怕是不亞於輕功第一的白鳳吧。”少年笑意隱現,卻答非所問。
望著少年孤寂的身影,她輕歎了一聲,“千機銅盤乃是帝國要物,關係到整個帝國的安危,白鳳搶取失利,現銅盤已落入墨家手中,隻怕會引起扶蘇嗬李斯的越加惱怒。”
少年閉目傾聽,許久,才晃過神來,“東皇叔那邊我自會交代,畢竟千機銅盤關係重大......”他青眉微皺,氣息緩了些許。
“如若墨家與帝國...亦或是陰陽家正麵交鋒......少主...”她頓了頓,轉眸離去。
紫鶯,你所說的,我都懂,若那一天到來,我自當麵對......